回京,的确,他是该回京了。
庆和十二年?六月。
宁军凯旋而归?*? ,庆和帝于太和殿设宴款待群臣,嘉奖有功之士。
萧桓衍身着朱红绣蟠龙纹圆领袍,玉带皂靴,头戴翼善冠,头发?一丝不苟束在冠中,玉白的脸愈发?显得清艳绝伦。
他站在宫门前,仰望着城楼上的牌匾,眼?底如淬寒冰。
张越和沈十三都已回京,此?时和卫成一同护送萧桓衍进宫,几人看着萧桓衍背影,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刘如意语带担忧唤了声:“殿下。”
“本王无碍。”
当初萧桓衍命卫成将苏蕴雪在乎之人全部杀掉,此?事自然未办成,卫成本想去松江随意应付一下,等殿下恢复冷静后再回京不迟。
然而卫成到了松江,才发?现孟家竟已成了皇商,有二十四衙门的宦官经?常在孟府周围出没,至于松江府小院的那对老夫妻,早就不见踪影,甚至连雪夫人身边伺候的崔嬷嬷也不知何时进了宫。
短时间内做到这一切的,是谁不言而喻。
而且就在萧桓衍回京当月,庆和帝下诏册封美人苏氏为贵妃,赐居鸾镜宫,满朝哗然。
短短半年?不到,从美人直接晋封为贵妃,与侍奉庆和帝多年?的吴贵妃并?列后宫之首,晋升之快,本朝绝无仅有。
原本消停一些?的朝臣又开始纷纷进言阻止,在朝堂上?对苏蕴雪攻讦不断,将苏蕴雪比作妲己妺喜之流,这期间自然又要将先帝时期苏贵妃险些?动摇国本的事翻出来说一遍。
庆和帝依旧置若罔闻,亲自为新封的苏贵妃举行隆重盛大的册封仪式,丝毫不将朝臣的奏疏放在眼?里。
京城上?下闹哄哄过了半个?月,尽管容王府已经?小心翼翼,仍然不时有消息传进萧桓衍耳朵里。
每每听?及宫中与苏蕴雪相关的消息,萧桓衍只冷笑一声,连表情也欠奉,面对下面的人时,神?色如常,仿佛此?事已经?就此?揭过,但容王府的人都知道,这事过不去。
今日赴宴,苏蕴雪很可能会出席以皇帝宠妃的身份。
是以容王府的下属都很担心自家殿下。
萧桓衍大步走进宫门,对身后几人道:“你们?先回府吧,刘如意随本王进宫便可。”
萧桓衍到太和殿的时候时间还早,庆和帝未到,但大臣已经?到了半数。
见萧桓衍进殿,众臣纷纷起身行礼,只是落到他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隐晦的探究。
每个?人都好奇,容王的媵妾成了亲叔父的宠妃,当事人是何感受,然而没有人敢当着萧桓衍的面提及此?事,只能以耐人寻味的眼?神?往来交流。
萧桓衍对此?视若无睹。
孙钱和马承芳回京述职受赏,已在武官席就坐,因顾忌身份不便上?前寒暄,只摇摇向萧桓衍敬了一杯酒。
有大臣笑着前来见礼,恭维萧桓衍监军之行。
此?时殿内宦官传唱:“皇上?驾到”
萧桓衍心口兀地一滞,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忍不住摩挲了几下,面上?神?情却越发?淡然。
她果然也来了,一袭华美绚丽的真红袖衫,上?面是金线绣的鸾凤,栩栩如生,振翅欲飞,凤冠花钗上?的流苏随着袅娜的步伐轻轻摇曳。
她由?皇帝牵着,缓缓从群臣中间走过,踏上?太和殿的最高处,受群臣景仰。
她的目光清浅淡漠,扫过萧桓衍时,不曾有半分停留,与看一个?陌生人无异。
半年?未见,苏蕴雪容貌不改,气质却天差地别,萧桓衍似乎从未见过她穿如此?艳丽夺目的衣服,宛如一朵开到荼蘼的玫瑰,妖冶到近乎靡丽。
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早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
“红颜祸水。”
萧桓衍回神?,看向出声之人,是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文官,正四品右佥都御史,正满脸不忿,正义凌然地瞪着大殿上?的女子。
因适才殿内之人都在请安跪拜,一片安静,故而这位御史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清晰地传到所有人耳中,众臣当然不会指责皇帝,是以带着责备和鄙夷的目光悉数落到苏蕴雪身上?。
庆和帝沉下脸:“来人……”
“皇上?,”苏蕴雪出声,打断正要发?作的皇帝,“这位大人还未开宴就已喝醉,派人带他下去醒醒酒吧。”
庆和帝似是叹息一声,拍拍苏蕴雪的手:“就依你,还不带下去。”
庆和帝向来不是个?好脾气的君主,下旨封妃时直言相谏的臣子有几个?至今还瘫在床上?,若是方才苏贵妃不阻止,那个?御史的下场是什么,众人不敢想,好不容易积攒的怒气像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消散,群臣纷纷低下头,不敢再有逾越之举。
一场君臣矛盾就这样?轻易被化?解。
第71章 疯狂
帝妃落座后, 殿内奏乐起舞,又恢复一派歌舞升平, 其?乐融融的景象。
庆和帝首先看向?萧桓衍,目光中还带着?几分和熙的笑意?:“仲圭,你此次又为?朕立了一大功,来,与朕共饮此杯。”
萧桓衍端起酒杯,嘴角含笑:“是?皇上信重,臣才有机会沾二位总兵的光。”孙钱和马承芳被点?到,忙起身道:“不敢。”又陪着?皇帝和萧桓衍饮了一杯。
庆和帝十分高?兴:“天佑我大宁, 得以驱逐蛮夷,保卫边境, 凡是?参与此战的将士,有品级者赏银百两?,无品级者赏银十两?, 其?余军功另算!”
众臣纷纷下跪,恭贺庆和帝:“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和帝哈哈大笑,情不自禁揽住坐在身旁的苏蕴雪,一面道:“今日?我朝大捷,特设此宴与卿同乐, 众卿不必拘礼,佳肴美酒,共赏同欢!”
萧桓衍将捏在手中早已碎成两?半的酒杯藏进衣袖, 被割破的食指在朱红锦袍上轻轻一拭, 将渗出的血珠抿掉,自始至终都未往高?台上看过一眼。
酒过三巡, 筵席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