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船只不?在福州停留, 一路南下,第二天下午就到了?泉州。
苏蕴雪站在甲板上,看?着泉州码头感慨,不?愧是大宁朝唯三的市舶司,穿梭往来?的船只,密密麻麻地挤在岸边,甚至都看?不?见水面了?。
货船在水面上堵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靠岸,码头上人声鼎沸,商人、平民?、官员、士子?,形形色色的人在此迎来?送往,苏蕴雪还看?到几个穿着青色云纹贴里的内侍和几个外国人交谈,旁边站着个通事在给双方做翻译。
苏蕴雪和崔嬷嬷下船后,她很快就将手?中的货物出手?,二十两银子?的松江布,沿路买卖,到了?泉州就已经有一百两银子?有余。
但她从站在甲板上开始,就感觉有些奇怪,像是老有人在盯着她,回过?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将手?中的货物都卖出去后,苏蕴雪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潞稠的年?轻男子?正看?着她们这边,正是上次向她买吃食的那?个人,见她回头,对方还对她微笑以作回应。
苏蕴雪扭过?头来?,莫名有些心慌。
崔嬷嬷则毫无所觉,见苏蕴雪卖了?手?上的东西,便道:“阿洄,我们进城去吧,先找个牙人赁间?屋子?住下,在船上了?待几天也够呛。”
苏蕴雪没有说话,一直带着在码头的集市里来?回走,这里到处都是人,就算有什么人盯上了?他们,欲对她们不?轨,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生事
。
一直到天色将尽时,苏蕴雪才感觉那?种被人监视的不?适感消失,因为?码头彻夜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苏蕴雪没有往城里走,反而带着崔嬷嬷在附近找了?个客栈住下。
客栈里人声嘈杂,吵是吵了?点,却让苏蕴雪觉得安心,这一晚她是和崔嬷嬷住一间?房,且一直亮着灯。
崔嬷嬷搂着她靠坐在客栈略显陈旧的床上,听苏蕴雪说完自己的疑虑,不?由抱怨道:“八成是被贼盯上了?,也不?知道那?毛贼现在还在不?在,今晚就先别睡了?,还好这里人多,有什么事儿喊一声,那?些宵小也不?敢乱来?,要是不?离开松江,哪来?这么多事,出门在外,什么样的危险都有,这可真是!”
苏蕴雪道:“行了?嬷嬷,都已经走到这了?,等孟家大少爷成了?亲,我再回去也不?迟啊。”
二人絮絮叨叨说着话,本打算就这么坐一夜,不?曾想?最后还是困得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翌日,苏蕴雪醒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头顶丁香色绣缠枝花卉的锦帐愣神,待意识渐渐回笼,她突然察觉不?对。
苏蕴雪从京城跟着孟行舟一路到松江,跟着他巡过?几次绸缎铺子?,又在松江待了?那?么些天,对各类绫罗绸缎算是有所了解。
她的头顶的锦帐,要是没认错的话,应该是四大名锦之一的宋锦,而她昨天入睡前,看?到的还是客栈陈旧的青纱帐!
苏蕴雪心中慌张起来?,她连忙坐起身,撩开锦帐观察四周,目之所及的家具陈设都十分名贵,外室与内室之间?放了?一座八扇的黑色雕漆嵌苏绣花鸟图屏风,将视线隔绝开来?。
这,这不?是客栈!
为?什么一觉醒来?就换了?地方,她又穿越了??
苏蕴雪转头看向梳妆台上的铜镜,镜面正好对着她,镜中映出她女扮男装的样子?,没有穿越。
那么到底怎么回事?她被拐卖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隔着屏风,苏蕴雪隐约看?见一个身形高挑挺拔的男子?走进来?。
这一幕是那?么熟悉,熟悉地令苏蕴雪心底发寒,她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双手?握紧了?滑落至腰间?的衾被。
下一秒,男子?绕过?屏风,走到床边,垂眸看?着苏蕴雪,温言道:“你醒了?。”
修眉凤目,清冷如神,是容王无疑。
苏蕴雪却像看?见了?鬼一样惊恐地撑大双眼看?着他,身体已被吓得僵直,连话都说不?出来?。
萧桓衍仿佛没有察觉苏蕴雪的恐惧,他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走到紫檀雕花盆架边,拿起挂在上面的锦帕,放入早已盛好水的盆中浸湿,然后拧干。
他的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做起这种事来?竟也赏心悦目,苏蕴雪却无心欣赏,只觉得气氛诡异又可怕。
萧桓衍拿着湿帕子?来?到苏蕴雪床边坐下,伸手?欲替苏蕴雪擦脸。
苏蕴雪骇得连忙退后,却被萧桓衍的另一只手?猛地擒住后颈,一把拖到他眼前,两人近到呼吸都彼此交融。
苏蕴雪被捏住后颈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萧桓衍一点点,慢慢地将她脸上用于伪装的?*? 姜黄粉擦掉,露出一张光洁白皙,如出水芙蓉般清丽的脸。
虽然不?明显,但是苏蕴雪还是能感觉容王的心情变得有些愉悦。
萧桓衍满意地端详着这张绝美的脸,开口道:“你还是这个样子?好看?。”
语气熟稔的仿佛两人已相识多年?。
苏蕴雪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错,竟被容王识破抓住,她昨天在码头一直觉得仿佛被人监视着,想?来?那?个时候就已经被容王的人盯上了?。
之后跟着她们到了?客栈,等她们睡熟后又将她弄到这里来?。然而面前的人没有审问、没有暴怒,反而在这动作轻柔地给她擦脸。
这种诡异的平静,愈发让苏蕴雪觉得不?安,仿佛容王下一刻就会?突然发怒暴起将她掐死。
她的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双手?因为?过?分害怕而绵软无力。
苏蕴雪颤声问:“容王殿下……这里是哪里?”
萧桓衍语气如常,理所当?然:“你是本王的媵,自然是在我的别院里。”
苏蕴雪倒吸一口凉气,容王态度神情自然的仿佛她假死逃生不?过?是一个幻想?出来?的梦,梦醒了?,现实中的她早已成了?王府的媵妾。
苏蕴雪强笑道:“殿下说笑了?,我一商户女子?,怎配做殿下的妾。”
萧桓衍甩手?将锦帕扔回盆中,“啪”的一声水花四溅,连带苏蕴雪都没忍住跟着抖了?一下。
萧桓衍清冷的眼睛幽寒地盯着苏蕴雪,道:“所以呢?你处心积虑假死,为?的就是金蝉脱壳,来?做一个低贱的商贾?那?当?初为?何又要算计本王?”
话都说到这份上,苏蕴雪实在装不?下去了?,容王既然主动提到当?日之事,苏蕴雪自然要抓住机会?解释清楚。
她诚恳道:“无论殿下相信与否,中秋宴那?晚,臣女遇见殿下纯属偶然,臣女并不?知道殿下会?出现在那?里,所有的一切都与臣女无关。”
至于和谁有关,那?就是另一个当?事人了?。
萧桓衍放开苏蕴雪,拉开距离,仔细地审视着,端详着苏蕴雪的表情,似是要辨别她话中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