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带着艾丽西娅不声不响消失的计划彻底失败，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找别的方法了，唯一的选择只有跟主教正面交涉。艾丽西娅的身体随时可能油尽灯枯，对蒂莫西已经没有太大利用价值，不知道他现在手上的筹码，够不够从蒂莫西手中换取她的自由。

乔舒亚悲观地长叹一声，就凭艾丽西娅获得自由后，第一件事就会是找他报仇，蒂莫西都不可能放了她。而且就算是有办法能限制她报仇，艾丽西娅又能答应吗？

一想到艾丽西娅，他的心又开始忐忑起来。他知道艾丽西娅喜欢他，可能喜欢到什么程度？如果获得自由必须要以放弃复仇为代价，她会愿意放下这么多年的执念去跟他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吗……雨水冲刷过后的树叶绿得发亮，阳光透过树冠在小路上撒下斑斑驳驳的光点，空气中散发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

银发神官心事重重地走在前面，少女的手还被他握在手中，掌心的温度让走在他后面的少女心中小鹿直撞。

“穆琳，如果……”他停下脚步，一脸纠结地看向少女，“我是说如果，你有选择的机会，你还会想要做我的侍魔吗？”

穆琳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但她很快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不想。”

几乎毫不犹豫的回答让诺伊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侍魔是神官的所有物，一切都被别人所掌控，没有自己的意志，我不喜欢这样。”穆琳低着头轻声说，“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能以一个普通女孩子的身份去喜欢你。”

后半句转折太快让还处在消极情绪中的神官对某个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穆琳笑了一声，站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诺伊斯，我喜欢你。”她不喜欢侍魔那种受人摆布的命运，但她很清楚，她喜欢眼前这个人。

她不想仅仅再作为诺伊斯的侍魔而活，被动去当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工具。她有内心想要的东西，哪怕再难，也想尽力去争取。

“你经常说，信仰是每个人自己的事，只求在心中守着自己那份信念，无需去强迫别人。你心中有神明，而我心中有你。”她伸手勾住神官的脖子轻轻向下拉，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嘴唇。

诺伊斯有些僵硬地微低着头，大脑空白地感受灵巧的柔软舌尖在自己口中游弋，点燃心中的一团团火焰。

一个甜蜜缠绵的深吻之后，少女放开神官的嘴唇，对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随后微红着脸转头跑开。

她终于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一直以来心中的纠结仿佛豁然开朗。她决定去找回自己的记忆，做一个完整的自己，以自己的意志去争取想要的生活，去喜欢心中那个人。

诺伊斯愣愣地看着那个跑远的身影，光洁的小腿荡开裙摆，小鹿般轻盈。

他手中还握着那张羊皮卷，心中却渐渐安定下来，感到有什么比咒印更牢固的东西把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他舔了舔还带着一丝清甜的嘴唇，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心里仿佛也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轻轻荡开。

只有这一个例外就好，希望神明能宽恕，他心中的那一点点不公正。

112｜蝶变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记忆

“无事献殷勤。”

艾维丽娜微眯着眼睛审视着眼前包装精美的盒子，长长的发辫垂在身前，发尾被她捏在手中不停转动着。

穆琳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堆着一脸讨好的笑容，将盒子又往她面前推了推。

诺马吉罗的皇室特供点心，全大陆最昂贵的甜点之一，一小块就足以花掉穷人一年的积蓄。当然，这种专给贵族供货的知名老店，是不会对没有身份的普通人敞开的。

穆琳找妮娜打听过了，艾维丽娜喜欢吃甜点。

盒子里的点心散发出浓重的松露和奶油的香气，艾维丽娜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她跟穆琳不算太熟，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的普通同学而已。几乎几百年说不上一句话的同学突然带着贵重礼物来见你，肯定不会是心血来潮来找你交流感情的。

“说吧，找我什么事？”她往椅背上一靠，虽然和穆琳谈不上交情，但看在礼物的份上还是可以听她说一说的。

穆琳对她嘿嘿笑了一声:“艾维丽娜你知道的，我失忆了，来教廷前的事什么都想不起来。你不是能读取人的记忆嘛，能不能……帮我找找？”

“可以啊，不过十多年的记忆，读起来可是个大工程。”艾维丽娜轻描淡写地说。

“不用太久，最近的就行，我就想知道，我究竟是怎么失忆的。”事情进展得比想象中还顺利，让穆琳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不过我有个条件。”艾维丽娜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既然这件事对你那么重要，那一盒点心可不够。我要诺马吉罗今年秋季的定制限量款蛋糕。”

“成交。”穆琳豪迈地一拍桌子，第一次体会到了有钱的快乐。

诺伊斯作为一个勤劳的高阶大神官，收入十分可观。但他的生活却极其简单，平日里除了四处除魔便是修行，把人生过得如同苦修一般。除了圣水之类战斗必须的消耗品外，几乎没有其他开销。

所以，当穆琳鼓起勇气提出她需要用钱时，便被他直接带到了地下的储物室里。看到他存下来的那一地下室堆得快要溢出来的金币，少女几乎当场被吓晕过去。满眼的金子闪得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快要泪流满面你们教廷简直壕无人性。

“这么多钱，你就堆在这？多浪费啊……”她捂着胸口有些可惜地看着那些积满灰尘的金子，其中不少都是做完任务领回来后就直接整袋扔在那里，连封都没拆。虽然她没有记忆，但骨子里还存留着那种抠抠搜搜的性子，她知道一枚金币放在外面能救活多少人。

“你要是能用上就交给你处置吧。”诺伊斯对处理财物没有一丁点兴趣，直接把财政大权交到了她手上。

于是穆琳瞬间多了一笔巨款，办起事来底气也足了起来。

简单的准备过后，两个魔女面对面靠近了坐在一起。

“我的能力，是将自己的意识与对方的意识融合，精神合为一体，所有感观共享，像读取自己的记忆一样读取别人的记忆。”艾维丽娜解释道，“先说好，在我融合的过程中，你不能有一丁点反抗。强行融合是非常损耗魔力的，要是你让我感到有任何的抗拒，那我们的合作就立刻取消，知道了吗？”

“知道了。”穆琳略显紧张地点点头。放松意识接纳对方的入侵嘛，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是有经验的，应该能做得到。

“那我们开始吧。”艾维丽娜将双手和穆琳交握，十指紧扣在一起，额头轻触，一起闭上眼睛。

穆琳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实体般的浓雾中，被一种看不见的力场慢慢包围。有什么东西在向她的脑海中探入，抗拒异物的本能让她不自觉地想要抵抗。她咬紧牙关努力控制住自己，放松意识让对方进入，强烈的入侵感让她渗出一身冷汗。

那片奇异的力场最终和她的意识重叠起来，意念不受她控制地开始移动，翻找着她脑海中的意识碎片。

最近的被她遗忘的记忆。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向一团模糊不清的虚影靠近。随着她的接近，那团虚影像浓雾散去般越来越清晰。最终，身临其境的画面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画面中，栗色头发的黑衣魔女手上抱着几本书，在深夜的教廷中盘桓。

这一片地带晚上很少有人来，四处黑漆漆一片，让原本就对道路不太熟悉的少女更加迷茫起来。阴沉的夜空中连月亮都没有，只有离得老远才偶尔有一盏昏暗的路灯。四周的建筑在幽暗的夜色中化作一片看上去差不多的黑影。

“到底哪个是实验楼？”穆琳皱着眉，就像妮娜说的，这地方还真挺不好找。早知道就应该问得更清楚一点的，这一片看上去都差不多，难道要一栋栋去试？

她一筹莫展地四处张望着，却被在视线中一闪而过的一点白色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