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伊斯站立的区域在顷刻间便被狂暴的攻击彻底覆盖，无处可逃，只能在那些利刃的缝隙间翻腾着躲避。

刚刚的全力一击消耗巨大，让他一时间力量运转不畅，动作也慢了起来，没多久身上便被擦身而过的尖刺刮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必须得想点办法。诺伊斯紧咬着牙，他甚至连艾丽西娅的面都还没有见到，绝不能就这样倒在这里。

他强行催动法术再次挥出一道巨大的剑气将荆棘斩碎，打算在下一波攻击到达前突出重围，却只觉得后颈一凉，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直蹿上头顶。

“你满身都是破绽，大神官。”阴冷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吸血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旁，脸上堆着狞笑。在擦身而过的瞬间，锋利的爪牙刺向了他的要害。

现在回防已经来不及了，诺伊斯屏住了呼吸，脸色煞白地看着鲜血从眼前飞溅而出，在空中划出诡艳的弧线。

伴随着短促的惨叫声，吸血鬼抓向他的手臂被一道飞射而来的光束刺穿，猝不及防被强大的冲击力向后带飞出去。

又是几枚光箭拖着长长的金色尾迹从神官身后凌空飞来，越过他身边，射向负伤的敌人。

吸血鬼咒骂一声，一个瞬移避开光箭的攻击，顷刻间出现在几米开外。然而落空的箭矢却并没有像普通弓箭那样飞远，那些金色光束在空中一个急转，掉转方向再次向他飞去。同时，越来越多的光箭接二连三从远处射来，加入了追踪的行列。密集的金线在空中交织飞舞，划出炫烂的轨迹，如跗骨之蛆一样紧紧咬住男人追击。

吸血鬼一脸焦躁地在空中不断变换着位置，却始终摆脱不了那些光箭的纠缠，慌不择路中，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撞在一面坚硬的「墙」上。

又一波荆棘像潮水一样擦着他的身体飞过，与漫天飞舞的光束撞击在一起，像烟花一样炸裂开。

吸血鬼愣愣看着那满天的花火，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撞上的是艾丽西娅的手掌。那只手明显有意识地伸了出来，巨大的手指向上微拢，将他轻轻托在手心里。

接连被这个女人救了两次让吸血鬼觉得有些丢面子，可一想到艾丽西娅失去人类意识后还记着保护他，他心中又像被一只小爪子轻轻挠着一样痒痒的，心情忍不住直往上飞，最终做作地咳了一声，扭头摆出一副浮夸的傲慢表情:“算你还有点良心。”

诺伊斯沉默地注视着那些熟悉的光箭轨迹，在一阵五味杂陈后，心中反而宁静下来。虽然更希望她能留在安全的地方，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再回头的余地，除了一起面对，别无他法。

况且，在危机关头看到心爱的人前来解围，他很难否定自己心中确实存在着一丝欣喜。

只是他们现在并没有时间去打招呼，整个地面震颤了起来，朦胧的雾气中，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显出了身形。

他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定这就是艾丽西娅了。虽然化作了魔物的形态，但眉眼依然是她人类时的样子，美艳逼人。

无数漆黑的荆棘爬上了她的裙摆，缠绕着她的身体盘旋向上，在她头顶盘绕成一圈，如同灭世女神的王冠。

诺伊斯控制着呼吸，努力让自己在那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保持住镇定。如果说梅瑞狄斯给人的感觉是极致的恶，那艾丽西娅就是纯粹的强。就像狂暴的风暴，火山，仅仅只是存在在那里就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神明面前，世人皆为蝼蚁，兴盛还是死亡，引不起半分波澜。

艾丽西娅没有再发起针对他的攻击，冰冷的金色魔瞳望着远方王城的方向，一步步缓慢地向前迈进。她每走一步，脚下光秃秃的地面便如万物复苏一般生出无数荆棘，死亡与生命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结合在一起，向远处生长。

夺命的黑色藤蔓再次覆盖了大地，粗状的枝条互相堆叠着，向银发神官的方向涌动。诺伊斯后退一步，伏低身体正打算迎敌，却见一束金光从他身后升起，在空中炸裂开，化作漫天流星坠落下来。

整片空地上下起了一阵炫丽的金色光雨，那些光点一落到荆棘丛中，便迅速渗入进去，沿着活物般的藤蔓扩散开。

沾到光雨的荆棘表面开始发白，如同冻结一样凝固起来。没过多久，那片幽黑的荆棘丛林便彻底硬化静止下来，化作了一片嶙峋的白骨之森。

骨质在侵蚀完地表的荆棘后，继续沿着艾丽西娅的裙摆向上攀爬。但很快便被更加强大的魔力压制了下去。

艾丽西娅没有感情的眼睛里头一次出现了波澜，在这侵蚀力极强的诡异力量面前停下了脚步，缓缓看向光雨升起的方向。

银发神官身后的雾气渐渐散开，一身红衣的穆琳手持金色长弓，栗色长发在空中迎风飞舞。她明亮的金色眼睛定定地直视着黑色魔女的方向，声音中带着毫不退让的绝决:“艾丽西娅，你的对手是我。我不会让你再前进一步！”

405｜重生篇 第三百七十章 驯化

诺伊斯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少女。她原本及地的裙摆被撕成了利落的短裙，露出被骨质覆盖的光裸小腿。栗色的眼睛已经燃起了金光，但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异化为兽瞳，依然是人类清澈的模样。

有什么变化在她身上悄悄发生了。诺伊斯无法判断这变化具体意味着什么，在本能地试图用咒印去探查她的身体情况后，才猛然想起来她身上的咒印已经解除了。

穆琳像没看到他一般，视线有意无意越过了他身边，直直地盯向艾丽西娅。

果然是生气了。神官默默地想，这也是理所当然，他无从辩解，只是不动声色地退了几步，和她肩并肩站到了一起。

“喂，淫荡丫头，你到底哪边的？之前还喊着要来救她，这会又要来杀她。”吸血鬼认出了穆琳，站在艾丽西娅的手心里冲她喊。

“我不是来杀她的，我来是为了救她，将她重新变回人类。”穆琳也收起了弓，艾丽西娅暂时停止了进攻，这个吸血鬼之前和她有过合作，如果有和平沟通的可能，那是最好不过。

“变回人类有什么好，她人类时受的折磨还少吗？”吸血鬼不屑地哼了一声，“她现在拥有了超越所有人的力量，就是脑子笨了点，只要多吸收点活人的力量恢复意识，这世上就再也没人是她的对手。到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逍遥自在，不比当个人类受教廷欺负强？你如果真当她是朋友就乖乖让开，看你救过我的份上，我可以不为难你。”

“可是那样就不是艾丽西娅了啊……”穆琳眼中带着悲伤，“现在这个魔物并不是艾丽西娅，而是寄生在她体内的心魔。它吞噬了艾丽西娅的意识侵占了她的身体，就算它能进化出意识，也和艾丽西娅没有关系。任由它越变越强的话，艾丽西娅的灵魂会彻底消失的！”

吸血鬼愣住了，他只当艾丽西娅是像被初拥变成了血族一样换了个种族，却没想过会有灵魂彻底消失的可能。他抬头看了看艾丽西娅那张没有任何感情的脸，她会主动出手救他，说明她是有意识的，这个人类丫头是在骗他。可细一下，艾丽西娅身上还有他的标记。如果她救他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识，而是受到标记无意中的操控呢？

这个想法让他心中一片恶寒，因为标记的原因，他从没怀疑过这个魔物就是艾丽西娅。可若真像穆琳说的那样，那这个新生魔物只是他的血仆，并不是他的疯女人。

他一时有些纠结该不该信她，沉默片刻后，双手往胸前一抱，昂起下巴:“那你有什么办法？”

第一阶段交涉成功让穆琳轻舒了一口气:“诺伊斯，你的剑。”

银发神官心中也毫无头绪，正疑惑地看着她，在被点到名后，也没多作犹豫，将剑递了过去。

穆琳并没有接过剑柄，只是伸手握住剑刃，顺着剑身用力一划。

诺伊斯心脏一紧，想抽回剑已经来不及了。锋利的剑刃割破了少女的手掌，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沾染了整个剑身。

“你……”他想去看看穆琳手上的伤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到手中的剑传来异样的感觉。那些血像有生命一样爬满了整个剑身，如同给长剑镀上了一层血色花纹。鲜血中蕴含的力量向内渗透，与圣剑中原本的神圣之力融合在一起，发出清冽的圣光。

这种画面他之前见过，他和梅瑞狄斯第一次正面交锋时，他的剑就是被这样侵蚀崩毁的。

“这是……黑血？”诺伊斯惊异地皱起眉。这种带有强大力量的血液，和黑血极为相似。但与梅瑞狄斯不同的是，穆琳的血中并没有那种污秽的邪恶气息，倒是和伊凡的净化之血更加相似。圣剑在沾染她的血后，并没有损毁，反倒像被注入了新的能量，更加活跃起来，发出兴奋的嗡鸣。

“没错，这就是黑血。”穆琳摊开自己刚刚被割伤的左手，向上的掌心中，黏稠的血液像活物一样从伤口钻了出来，向四周生长，没多久就将她整只手染成了血色，像是戴上了一只鲜红的蕾丝手套。

“只是现在，黑血中的怨气已经被彻底净化，成为了受我控制的武器。只要将我的血送入艾丽西娅的身体，就能将她的魔力，转化为我的力量。”少女眼珠一转，意味深长地看向神官，“而你手中的圣剑，可以将这种力量大幅度增强。”

诺伊斯恍然大悟地瞪大眼睛，看向手中覆盖着一层血丝的圣剑。之前穆琳被黑血寄生时，他只想拼尽全力让她活下来，却没想到因祸得福，高强度的净化居然帮她驯服了黑血，得到了更加强大的力量。

他见过黑血在梅瑞狄斯手上有多可怕。一旦沾染魔力，就会迅速侵蚀，将原本的魔力大幅度增强，化为更加恐怖强大的怨气，至使魔女瞬间失控。而经过穆琳驯化后的黑血却正好相反，是将魔力化为拥有净化力量的光之力。那么，能将堕魔的魔女再恢复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