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琳！”那个声音大了起来，渐渐能听出几分熟悉的味道。

穆琳眼皮轻颤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突然涌入的阳光让她视野一片雪亮，待适应了一会后，才看清眼前少年的脸。

“伊凡？”她疑惑地皱起眉，似曾相识的情景让她忍不住心中一紧，赶紧往身上摸了一把，在确认衣衫完整，身体也没有被束缚住以后，才微松了口气，随后，便看到了他身后的妮娜两人。

“你们怎么都在这，诺伊斯呢？”她捂住额头，渐渐活跃的大脑让晕倒前发生的事一点点清晰起来。她和诺伊斯正打算出城去迎击艾丽西娅，出发前亲热了一会，她就晕了过去。

穆琳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坐了起来，看向自己的胸口。原本那个显眼的殷红咒印已经消失，那一片的皮肤上空空如也，就像什么都不曾存在过。

她的脸色刹那间笼上了一层寒霜，将嘴唇抿得煞白，声音像来自阴寒的极地:“诺伊斯呢？”

对面三个人被她那股要杀人的气势震得大气都不敢出，噤若寒蝉地交换了几个眼神，最终还是伊凡小心翼翼地开口:“诺伊斯他……出城去迎战了……”穆琳没有说话，铁青着脸，站起来就往外冲。

“你等一下！”伊凡和妮娜几乎同时叫了起来，一左一右拽住她，将她拉回了原地。

“穆琳你冷静点！你现在跟过去是想干什么？帮着诺伊斯去杀艾丽西娅吗？”妮娜终于从那冰冻般的局面中醒过神来，拦在了这位冲动的好友面前。

“我……”这句话像一盆凉水当头浇下，让穆琳一时语塞。她是绝不愿意杀艾丽西娅的，但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对策。她只是觉得生气，她腿间甚至还能感到尚未干涸的精液的粘腻触感，他们明明说好了一起去面对。但诺伊斯却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袭击了她，还擅自解除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难怪当时他不愿意和她共鸣，他心里藏着事情，根本没办法对她坦诚相见身心交融。

“我不是去杀她，我要将她救回来。”她声音低了下去，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怎么做？你有具体的计划吗？”妮娜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在看到对方明显萎顿下去的表情后，长叹了一口气，“所以诺伊斯才不带你去啊……你即狠不下心对艾丽西娅下杀手，也没有能让她恢复的具体办法，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冲过去，不是纯送死吗？对手可是艾丽西娅，战场上不会给你任何犹豫的机会，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反而会给诺伊斯拖后腿的。”

穆琳被一连串的事实打击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泄了气一样萎靡下去，只能可怜兮兮地看向眼镜少女:“妮娜，你看的书比较多，在那些典籍里，真的没有任何可以让堕魔的魔女恢复的办法吗？”

妮娜微皱起眉，摸着下巴思索着:“据我所知，从执行魔女诞生以来，从来没有魔女堕魔后又恢复正常的先例。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例外，只有你而已。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什么能让堕魔后的魔女恢复的办法，那答案只可能在你身上。”

穆琳脸色凝重地咬着嘴唇。她宁愿相信自己并不是什么例外，堕魔后的魔女并非无法可救，只是过去并没有人试图去拯救她们。

她闭上眼睛回想着自己过去几次从堕魔边缘恢复的经历，结果毫不意外地，每一次都出现了同一个身影。

诺伊斯……是他在她每次失控时，紧紧拽住她最后一丝意识，将她从被心魔吞噬的命运中生生拉了回来。

“是眷念……”穆琳低垂着眼睛，喃喃低语着，“因为内心对这个世间有着强烈的眷念，还有想做的事，还有爱着的人，所以不甘心就此消失……”这个答案让她更悲观了，她还记得艾丽西娅在夕阳下那个孤寂的背影。如果乔舒亚还活着，或许还有希望将她唤回来。可如今，一切让她眷念的东西，都已经不在了。

她有些焦躁地咬着牙，一定还有别的办法……“镇魂锥！”一道灵光从穆琳脑子里闪过，让她眼睛亮了起来，“我在克伦德的时候，被艾丽西娅用沾了诺伊斯血的镇魂锥捅过，之后就恢复了。”

“这倒是个有价值的线索。”妮娜转动着眼珠，“根据书上的记载，镇魂锥是专用来克制不死生物的武器，本身应该不具备净化魔气的功效。我猜测，是神器中强大的力量放大了神官血液中的净化之力，产生的能量大到能直接将已经堕魔的魔女恢复正常。”

“也有可能，会直接将魔女消灭……”一直在一旁没吱声的伊凡突然插嘴，“不久前，诺伊斯还用我的血，消灭了梅瑞狄斯。”

“唔……”妮娜沉吟一声，挠了挠脑袋，“心魔由人心而生，在附身之后会吸食人的欲念不断成长，直至最后将那个人的本心彻底吞噬。我想，在心魔强大到夺取附身者的身体后，那个人原本的灵魂是被压制住还是彻底消失，应该就是堕魔后的魔女还能不能回复的关键。”

“虽然有点冒险，但值得一试。”穆琳点了点头，目光坚定起来，她相信艾丽西娅的本心，不会像梅瑞狄斯那样成为疯狂的毁灭者，“我现在就去找诺伊斯。”

“我和你一起去！诺伊斯手上有圣剑，而我的血，拥有最强的净化之力，你们需要我。”伊凡急忙上前一步。他自知没有立场阻止她上战场，却也不甘心就这么无所作为，只能搬出自己的天赋，争取能陪在她身边。

“伊凡……”穆琳五味杂陈地看着这个殷切的少年，“你是整个人类的领袖，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让你去犯险。放心吧，净化的事我自有办法。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如果我和诺伊斯回不来，还希望你能护佑那些无辜的魔女。”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自己那身有些累赘的及地长裙，将裙摆膝盖以下的部分直接撕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白色的骨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覆盖了她裸露出来的小腿，让她强化的下肢散发出无机质的森冷光泽。

“我走了。”已经半魔化的少女也懒得再走正门，直接打开窗户从窗口一跃而出。轻盈的身躯以人类望尘莫及的弹跳力霎时间飞纵出十多米，在教廷华丽的立柱上几次借力，轻松攀上神圣大教堂顶端才修好不久的十字架。

她在那略微停顿了一瞬，张开双臂，像燕子一样向下掠去，隐没在教廷巍峨的高墙之后。

402｜重生篇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夺食

伊凡站在窗口，静静看着穆琳的身影远去，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久久没在动弹。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妮娜试探着问。诺伊斯让她帮忙看着穆琳，可以穆琳现在的实力，想去哪里她哪拦得住。现在她唯一的任务也失败了，一时有些无所事事。

“中央教廷有专用来侦察的法器，在不久前已经释放出去了。肖恩在命人监视着前线的动向，我们应该也能通过他们了解穆琳他们的情况。”伊凡离开了窗边，向他们招了招手，“跟我来。”

有教皇带路，几人在教廷中畅通无阻，很快便来到了情报部门的工作间。

中央教廷是整片大陆权力的中枢，平日里来自大陆各处的海量情报都会汇集到这里，经过初步处理后重要的情报会转呈给枢机主教，由他们来决定是否上报教皇。

只是此时大敌当前，大部分人手都被派去组织迎敌，只剩下少数几个负责监视战场的人员，围在中心的一个大圆桌旁。

圆桌的式样简单，周围安装着一圈能投射出光线的魔法晶石，不同色彩和亮度的光在圆桌上方交织，汇聚成不断变幻着的画面，像一双无形的眼睛，将他们的视线带去了城外那片被黑暗笼罩的生命禁区……漫天席地的黑雾遮挡了阳光，让整片天地间都笼上了一层暗沉的阴霾。漆黑的荆棘化作了一片幽深的死亡森林，盘曲的藤蔓影影绰绰地立在朦胧的雾气中，不少枝条上还挂着已经支离破碎的动物残肢，让这片不祥的死亡领域更添了几分阴森。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丝丝缕缕地随着气流飘散。这种程度的气味还不至于对人类产生大的影响。但已经足以勾起吸血鬼肚子里的馋虫。

吸血鬼盘腿坐在艾丽西娅头顶，脸上的表情带着肉眼可见的焦躁。他被镇魂锥所伤，身体原本就没有完全恢复，又经历了连续的奔波和恶战，这会正是饥肠辘辘，偏偏空气中到处都是磨人的血腥气，扰得他心烦意乱。

他当年怎么说也是个体面的贵族，对猎物都是精挑细选，不是年轻貌美的高贵千金他沾都不会沾。可自从碰到这个倒霉女人后，他像是被厄运之神给缠上了，接连重伤，别说美女，最落魄的时候连身边路过只老鼠都得薅过来吸两口，简直就是他血族人生中的耻辱。

他如坐针毡地不停变换着姿势，一边估算着他们与圣索兰之间的距离一边纠结要不要在进城前先找点食物垫垫肚子。

虽然人类的王都满地都是食物，想吃什么口味都能尽情挑选。但毕竟还有教廷护卫着，进城前免不了一番血战，就这样饿着肚子，碰上高手了也不好发挥实力。

吸血鬼的目光扫过地面上那些鲜血尚未完全凝固的残缺肉块，很快又嫌弃地移开。打死也不啃尸体，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变成魔物后的艾丽西娅魔力强大，又十分凶残，所到之处将一切生命斩尽杀绝。虽然并没在直接攻击他，却也给他觅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这胃口也太大了。”吸血鬼咂了咂嘴，视线在黑暗中搜寻着有没有什么落网之鱼。

头顶不远处传来了翅膀扇动的轻响，一只飞鸟误入浓雾中，迷失了方向，在无形的压力下慌乱地扑腾着翅膀。

吸血鬼缓缓抬起头，尚且完好的那只眼睛中亮起了红光。蚊子血也是血，眼下大战将至，也不是讲究的时候。他手指在顷刻间化作尖锐的利爪，磨着牙盯向空中那只鸟：“男子汉能屈能伸，不就是吃一只鸟吗，有什么……”他话还没说完，只见一根细长的荆棘猛地蹿上空中，精准地将他的目标击了个对穿。那只倒霉的飞鸟连悲鸣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被绞碎，化作一团散落的羽毛和碎肉坠落下去。

“…………”吸血鬼原本就苍白的脸变成了死人般的铅灰色，脸上的肌肉僵在那里，微微抽搐着，在短暂的沉寂后，抓着头发爆发出气急败坏的嚎叫。

“啊啊啊啊啊！！你这个饭桶！连只鸟都不给我留！！”他暴跳如雷地踹着艾丽西娅的头，“你把所有的活物都吃完了，我吃什么？你给我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