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克主教已经在我的控制中，只要我想，随时可以取他性命。”乔舒亚从怀中掏出一块晶石，注入了法术。

晶石表面光影变幻，在空气中投射出半透明的影像。画面中布满了茂密的藤蔓，几具身着高阶神官服的干瘪尸体被藤蔓缠绕着，似乎是被吸干了所有鲜血而亡。在层层叠叠的藤蔓之下，隐隐露出一座半球形的防御法阵，闪着流光溢彩的光。

“魔藤……”蒂莫西眼神一凛，忍不住暗暗心惊。当初乔舒亚以公开咒印的秘密为筹码，要挟他放艾丽西娅自由。而他也提出了让乔舒亚趁这次特使团来西斯，拿帕特里克人头来交换的条件。

他并没有把中央教廷的特使团放在眼里，提出去杀帕特里克只是想借中央教廷的手除掉他。只是乔舒亚作为一个完全不会攻击法术的辅助系，居然利用魔藤突破了那么多高阶神官的守卫完成了任务，而且看上去毫发无伤。

“帕特里克主教现在被我困在克伦德古堡的防御法阵里，周围被吸血魔藤包围。只要我解除那个法阵，他立刻就会被魔藤杀死。”乔舒亚收回了投影，目光逼视着眼前的红衣主教，“答应您的事我已经做到了，现在，该轮到您兑现诺言了。请解除艾丽西娅身上的咒印，放她离开教廷。”

“哼，帕特里克算什么东西，凭一个废物就想换艾丽西娅？”蒂莫西目光冰冷，乔舒亚这家伙平日里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内里果然是狼子野心，仗着一身天下无双的防御法术，不把任何人的威胁放在眼里，竟打起了艾丽西娅的主意。只是他防御法术再强也只是个辅助系，他就算不兑现承诺，他又能怎么样？

“请主教大人再认真考虑一下。”乔舒亚眼中并没有露出半分意外，“为了防止您毁约，我整理了这些年您犯下的所有罪行，违反禁令研究黑血、指使地方教廷残害无辜少女、制造魔物、排除异己、暗杀不服从自己的主教与神官、并有极大的嫌疑制造了罗塞异变……这一切的证据都已经交到了帕特里克主教的手中。在来这里前，我向中央教廷发出了求援信号，他们很快就会派人去救援。一旦让中央教廷的人将他从防御法阵中救出去，所有证据都会落入梅瑞狄斯主教的手里。”

“乔舒亚……你怎么敢……”主教身上陡然散发出森然的杀意，从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谈条件。

神官没有在令人窒息的压力前退缩，迎向主教尖刀般的视线:“您现在杀了我也是没用的，那个防御法阵是由我的法杖提供能量。除非我主动撤除，否则哪怕我死了，也会一直运转下去，直到救援的人到达为止。

“那些证据足以打破西斯和中央教廷间的平衡，魔女咒印的秘密也会被公开。到时候您将内忧外患，多年的经营付诸东流，一败涂地。是继续跟我耗下去，还是放了艾丽西娅，让帕特里克和所有证据一起消失，您可以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主教脸色变得铁青。

“这不是威胁，是肯求。艾丽西娅的身体状况你我都清楚，她对您已经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为了一个即将油尽灯枯的魔女，搭上您这么多年打下的基业，值得吗？”乔舒亚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单膝跪了下去，“我无意与您为敌，只想带她离开教廷，在最后的人生里去过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给她施下血咒封印，彻底封死她的魔力。她以后只是个普通人，不会再有能力向您复仇。”

“平静的生活？”蒂莫西冷笑，“叛离教廷的神官会受到整个教廷的追杀，就算我现在放了你们，你带着一个失去魔力无力自保的魔女，又能逃得出教廷的天罗地网？”

“有些事情，总值得去试试。”乔舒亚的语气依然云淡风轻。

“狂妄。”主教眼睛危险地一眯，一尊铁灰色铁处女从他身旁的地底缓缓升起，“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吧。”

本章时间线接第一百七十五章之后。

314｜内战篇 第二百八十八章 永别

一人多高的铁处女徐徐升上空中，即是刑具，也是蒂莫西强大的武器。

随着一声机括的轻响，厚重的铁门慢慢打开，半凝固的鲜血从铁门的缝隙下滴落。利刃抽出人体，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一具赤裸的肉体从刑具中摔落下来。

“艾丽西娅！”一直保持着镇定的金发神官脸色终于变了，伸手将满身是血的魔女接进怀中。

艾丽西娅已经不省人事，全身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洞，脖颈处被吸血鬼咬伤的部位被挖去了一大块血肉，结满丑陋的血痂。

蒂莫西真是疯了。

乔舒亚红着眼，运转法术开始给她疗伤。他想过艾丽西娅被吸血鬼标记，必会招来蒂莫西的凶残惩罚。但他没想到他能下手这么狠，几乎要了她的命。

他心疼地将魔女紧紧抱在怀里，蹭着她冰冷的脸:“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别怕，一切都要结束了，我现在就带你走。”

“哼。”一声阴森的冷笑在地牢中响起，打碎了他的一切幻想，“你在说什么梦话呢，乔舒亚，我的人也是你能带走的？”

液态金属般的黑色阴影从打开的铁处女中涌出，幻化成无数黑色荆棘向他们扑了过来。

乔舒亚心中一紧，转瞬间抱着魔女腾空而起，躲过迎面而来的攻击，在空中出现的光盾上一点，掉转方向冲向门口。

蒂莫西早有准备，血管般的黑线已经覆盖了地牢出口，在他们靠近后，猛然化作道道锐利的触手利箭一样射出，撞击在神官慌忙招出的护盾上，将两人重新逼回到地牢中。

整个地牢的空间已经变成了一个布满杀机的巨大陷阱，致命的荆棘触手毫无预兆地从每一个角落钻出，卷向已经无处可逃的金发神官。

乔舒亚抱着艾丽西娅的身体，一边不停唤出护盾招架一边厉声高喊:“蒂莫西！你真的要同归于尽吗？”

“如果设计的人不是你，那些话我或许还信了。”蒂莫西冷冷看着像蛛网中的虫子一样四处逃窜的神官，操纵更多触手加入了围剿，“乔舒亚，你太谨小慎微，做事一定会精心计划，只有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时才会去行动，从不肯冒险。你自负地以为可以凭借完美的筹谋去得到你想要的，什么都不愿意去牺牲。你这样的人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根本做不出鱼死网破这种事。”

主教眼中精光一闪:“如果中央教廷的人赶到时帕特里克还活着，那说明我们之间的谈判失败，艾丽西娅的咒印还没有解开，她的命还和我的绑在一起，我死，她也会死。你不会将我的罪证交出去的，你会选一个就算是失败也会保全艾丽西娅性命的方法，不会拿她的命去赌。”

金发神官额头渗出了冷汗，他分出了一部分法力在法杖上用来维持法阵，实力原本就大打折扣，又连续对阵异端审判局的多位高手以及吸血魔藤，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虽然没有受伤，但力量已经濒临耗尽。现在他无路可退，又要保护昏迷不醒的艾丽西娅，面对蒂莫西的全力进攻根本撑不了多久。况且艾丽西娅身上的咒印还没有解，他们哪怕逃出去也没有意义。

他怎么也没想到蒂莫西会疯到这个地步，宁愿用一生的基业去赌也不愿放艾丽西娅离开。

“你就不怕猜错了，满盘皆输？”乔舒亚紧咬着牙，作着最后的挣扎。

“我蒂莫西此生从不受人威胁，我和你这个畏首畏尾的家伙不一样，想要什么，就要豁出去一切。就算是赌输了那又能怎么样？艾丽西娅哪怕是死，也要作为我的人去死。”

四周的荆棘同时向内绞紧，乔舒亚呼吸一窒，连续放出几个光盾，向上跃起，却只觉得头顶一暗，铁处女不知何时已等在了他上方。黝黑的门洞像一张狰狞巨口猛地扣了下来，将已经无处可逃的两人吞没，铁门轰地一声合拢，整个世界恢复了沉寂。

铁处女的内部没有声音，漆黑一片，如同吞没一切的虚空。实体化的黑暗涌动着，化作锋利獠牙，要将被吞入的猎物撕碎。

乔舒亚苦苦维持着最后的防护盾，将他和艾丽西娅护在中间。细长的尖刺挤压着盾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光盾的表面岌岌可危地闪烁着，细小的裂纹向四周蔓延，慢慢覆盖了大半个护盾。

已经是穷途末路了。神官心沉到了绝望的谷底。正面对抗，他绝不是蒂莫西的对手，从威慑战术被看穿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铤而走险一回，没想到输得这么难看。乔舒亚看了看怀中的魔女，他现在唯一庆幸的事就是他没有真的把证据交出去，蒂莫西不会要艾丽西娅的命，就算他死了，她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对不起，我没办法再陪你走下去了。”他最后一次抱紧了自己心爱的姑娘，暖热她冰凉的身体。

该说幸好他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她，让她心生希望再破灭吗？对于她来说他只会是个普通过客，擅自闯入她的生活，再自顾自地离开，什么都没有留下。

会被她骂不守信用吧……乔舒亚苦涩地想。一回忆起上次跟她定下约定时她那即期待又有些羞涩的样子他心中就阵阵发酸。他从不是个虔诚信徒，但此刻，他从没这么期望过这世间真的有神明，能替他守护这个从未被命运眷顾过的女孩。

法力消耗已经到达了极限，护盾马上就要分崩离析，他将最后的力量集中到了艾丽西娅那边，想替她多抵挡一阵子。

失去支撑的半边护盾在强大的压力下轰然碎裂，无数黑色尖刺穿透血肉，刺入他的身体。

乔舒亚全身一颤，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他很久没受过伤了，哪怕作足了心理准备，伤口还是疼得让他呼吸困难。生命随着鲜血在流逝，蒂莫西无意杀艾丽西娅，没有直接将他们一起碾成肉浆。但对于脆弱的人类来说，持续失血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金发魔女还靠在他怀中，像个沉睡的公主，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这样或许也是好的吧，乔舒亚露出一丝苦笑，低头想去亲吻她的嘴唇，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时犹豫了一下，嘴唇轻轻上移，将那个带着血腥气的吻印上了她额头。

“既然不能在一起，还是忘了我吧……”不知道今后她会面临怎样的命运，但他已经无法再继续保护她了。

魔女的脸在越来越暗的视野中变得模糊，乔舒亚用最后的力气和她紧贴在一起，全身的知觉逐渐消失，连怀中人的触感都慢慢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