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的天气,气温接近0摄氏度,恰好是感冒高发期。韩尘有健身的习惯,早起会跑步,晚上也会做一些运动,碰上周末没应酬的时候还会去健身房流汗,所以体质一直很好。单丛跟了他两年,还没见过他现在这样,面皮上泛着病态的红,眼睛里含着不正常的水光。
确认他是在发烧后,单丛立即抓着他往外走。这一个月来他对医院已经很熟悉,直接把人带去了门诊部,拿了他的证件去为他排队挂号,再带着他去了注射室。韩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烧得难受,全程没有任何抗拒,扎针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单丛替他举着药瓶找了个座位坐下,又去倒了杯开水过来,稍稍吹凉了点喂他喝,等他喝了半杯才问他:“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嗯。”
“不是有家庭医生吗?叫他上门打针就好了啊。”韩家算不上顶级富豪,但该有的配置一点没缺,只是韩尘喜欢独居,所以自己的私宅才会一个人都没有聘请,只偶尔请家政上门清理卫生。“而且来了就直接来打针,去住院部转什么?”
韩尘道:“顺便去探望一下伯父。”
单丛沉默了片刻,才问他:“你经常去吗?”
“偶尔。”
单丛不太相信,毕竟对方察觉自己在卖房的时机太快了,要不是天天关注,不可能那么及时。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心烦,从韩御回来之后,他就一直琢磨不透韩尘到底是什么想法,他很想直接问,可看到韩尘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就又把话憋了回去,只是朝他靠了靠,“没床位,你靠着我肩膀睡会吧。”
韩尘看了他片刻,居然真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输液室里人不少,因为是成年人区域,坐的大多是夫妻或者母女闺蜜之类的,两个男人的搭配还是很少,而且动作还显得如此亲昵。不过也没多少人露出异样的神色,只觉得是生病了难受所以才靠着。
韩尘这一靠就靠了快两个小时,中途单丛叫护士换药瓶都是轻声细语的,还从口袋里找出两张纸巾为身边的男人擦汗。韩尘一边昏睡一边退热,等醒的时候,脸上的酡红就退得差不多了,睁开眼睛时,眼底又恢复了清明。
单丛问他:“好些了吗?”
韩尘顿了一下,哑声道:“还有些难受。”
“那你别起来,再靠会,药水应该还有十分钟才能下完。”单丛嘟嘟囔囔的,“要没碰到我,你这状态该怎么办?没人守着,回血了都没人帮你叫护士换药。”他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问道:“相亲不顺利吗?”
韩尘确实没从他肩膀上起来,哪怕他清醒了,感觉到这个姿势有些别扭,却依然靠着。听到单丛的询问,他没隐瞒,“不顺利。”
单丛心里有些堵的慌。
还真去相亲了。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走向,但真正听到还是会止不住的觉得难受,以至于听到结果,单丛几乎有些幸灾乐祸了,“人家看不上你还是你看不上人家?”
韩尘道:“她看不上我。”
单丛皱起眉头,又不乐意了,“为什么啊?你明明这么优秀。”为了不吵到旁人,两个人说话声音都压得很低,而医院随时有广播声响起,也不怕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韩尘道:“我跟她坦言我的性向,她就走了。”
单丛怔了怔,“你的性向……不是男女都可以吗?”同性恋确实会遭受歧视,但越优秀的人越不用适应这套规则,所以他不理解韩尘为什么能将事情搞砸的。他熟知韩尘的人品,若他确定要跟谁结婚,是能保证不会在外面乱搞的,比起他其他的优点,他之前的感情经历根本就没什么值得太过介意的。
韩尘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那是之前。”
“什么意思?”
韩尘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药水打完了。”
单丛急忙叫来护士拔针,又陪他再次测量了一次体温,确保温度都降下来了,再帮他去药房拿了药。他没再回住院部,而是道:“我送你回去,你开车来的吗?”
韩尘还在生病,单丛没让他开车,自己拿了车钥匙坐进驾驶席。他虽然考了驾照,却没多少开车的经验,不免有些紧张,启动前再次问道:“要是刮蹭了你要我赔钱吗?”
韩尘就笑了一下,“不用。”
单丛的胆子这才大了点,双手握住方向盘,几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前面的道路上。韩尘也不打扰他,但可能还是不太舒服,难得没有坐得太正经,身躯稍稍有些歪斜。他也一直盯着单丛的状态,在单丛没有精准把控好车轮方向的时候突然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替他稍稍扭正了方向。
单丛轻轻松了口气,“太好了,没撞到。”
韩尘“嗯”了一声,却没松开手,依旧用包裹他手背的姿势握着方向盘,直到车子开进他私宅的院子里。
这套房子近期一直是单丛和韩御在住,以至于韩尘进屋前,脚步居然有些迟疑。单丛看出来了,一边拿拖鞋一边道:“放心,没在你房子里乱搞过。”
韩尘道:“我没这个意思。”
单丛自顾自解释道:“就那一夜在一张床上睡过,后面我都让他睡客房了。”韩尘的别墅虽然不算大,客房却也还有空余的,只是第一天来的时候没铺床。他又道:“你先去洗个澡,把汗湿的衣服换下来,我去熬点粥给你吃。”
韩尘握住了他的手腕,“可以点外卖。”
“不相信我的手艺?”单丛故意挑眉。
韩尘生着病,嗓音还有些哑哑的,语速也有些慢,“怕你劳累。”
“熬个粥而已累不死,你先去洗澡。”单丛把他推进房间,转身进了厨房。他会一些厨艺,毕竟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养父身体又不好,他向来都是能帮忙做事就帮忙做,从不会躲懒。他很快熬了锅青菜瘦肉粥,盛了一碗放在餐桌上,然后去叫韩尘。
隔着门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之后他便推开了门,韩尘的卧室他并不陌生,毕竟也曾在这里过夜过,两个人还在床上做过爱。
等他结婚后,大概会将这张床换掉。
脑子里陡然冒出这个念头,单丛很快甩了下脑袋,把不应该冒出的想法甩开,然后去开浴室的门,“韩尘?叫你怎么不应?晕在里面了?”门没反锁,他一拧就开了,然后在氤氲雾气里看到高大英俊的男人。
久违地见到对方的裸体,单丛怔了一下,很快红着脸别开头。
韩尘也并非全裸,已经套上了内裤,“抱歉,刚刚在吹头发没听到。”
“穿上衣服出来吧,粥好了。”
韩尘慢吞吞地穿衣服,“好。”
因为还不到五点,单丛根本不饿,所以没吃,只有韩尘慢慢舀着粥吃。他吃了几口,突然问道:“为什么不要我的帮助?”
单丛想到几天前徐秘书送来的支票,开玩笑道:“我不会支票取现,所以还回去了。”看韩尘被噎了一下,才正色道:“我问过了,公司没有这样的先例,而且我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暂时还不需要。”他在公司人缘不错,许多同事知道他的情况后组织给他捐款,他都一一退还了,最终徐秘书送来的钱,他只收了徐秘书本人的两千元。这笔钱还是徐秘书要跟他翻脸了他才不得不收下的。
韩尘看了他片刻,才低声道:“你总是这样……不愿意欠人人情吗?”
“之前欠过挺多的,我爸上一次犯病的时候我找老乡借了不少钱,包括还请了你帮忙。但我不能白要人家的,大家赚钱都不容易,我还能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