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怜想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在替童怜诊完脉后,何太医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若不是童怜手上那一块季越的腰牌,何太医估计会直接将人赶出去,然后撂下一句“我不医了”。
做了几十年大夫的他自然知晓,若是病人本身不愿听劝吃药,那就算医者有着通天本事也是无济于事。
何太医深吸一口气,说:“既然童大人自己也不愿康复,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此事上本就是童怜理亏,于是他自然不可能顶撞何太医,只是腆着脸道:“来听医嘱。”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何太医就忍不住怒骂:“听医嘱?!我之前让你少用药酒你听了么!现在被七殿下发现了,你倒是来我这儿装乖了?童怜你信不信我直接将你的情况捅到七殿下那儿去!”
见何太医动怒,童怜收起了脸上讨好的笑意,点头说:“信。”
何太医一下被哽住了。他没想到童怜会这么干脆的点头。
“前些时候,怜一时想岔了,只觉得若是能毒发去了也算是圆满。”童怜说着似是自嘲一笑,他半敛着眸将视线放在腰间的荷包上,“但人生在世,总有些许想要求的,怜……我亦是如此。”
童怜都已经这么说了,何太医还能说些什么。他不由吐出一口气,微微摇头:“罢了,你能想开也是好的。你身上的毒虽说我无能为力,但民间亦有不少能人在世,我会托人替你问问。世间再苦,总归还有些可留恋的不是?”
“嗯。”童怜点完头便勾唇笑着说,“那何太医不会将我的事同小殿下说了吧?”
何太医怎么也没想到童怜会将话题转移的这么快,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自己是应当笑还是应该继续生气:“那要看童大人接下来听不听话了。”
好不容易让何太医松口,童怜果断点头:“自然听。”
得到答案,何太医这才满意点头:“将上衣脱了,我给你针灸。”
因为这一句话,当季越好不容易上完课,得到曾玉山是准许跑去太医院时,所看见的便是满身银针的童怜。
那一刻,季越的心都被整个吊了起来:“何太医,怜怜病的很重么?”
何太医也没想到季越会突然出现,他本不习惯撒谎,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一个小皇子。不过童怜也在看出了何太医的纠结,赶在他开口之前说:“没有。何太医只是觉得我身子太弱,想用针灸替我治治病根。”
闻言,季越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他跑到童怜身边,将童怜冰凉的手握在手心:“怜怜你的手好凉,你冷么?”
自然是冷的。童怜本就不太能受得住寒,再加上现在已至深秋,若不是旁边烧着火炉,别说明日,今日夜里童怜就能烧起来。
然而这些童怜自然不可能如实告诉季越。他笑着将另一只手伸了过去,将季越的手整个包裹住:“只是手凉罢了,小殿下替我捂捂好不好?”
季越巴不得帮童怜做些什么,现在这么点儿小要求他自然会满足:“好啊!”说着季越就把童怜的手拢在掌心,一边哈着热气,一边替童怜搓手,希望它们能快些暖和起来。
站在一旁宛若局外人的何太医在微愣之后收回了视线,鼻观眼眼观心。除了必要的扎针,就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不知道是针灸的理疗本来就快结束了,还是因为有季越在自己身边,相较于之前过分漫长的时间,童怜总觉得后半段的治疗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结束。
何太医看了眼已经快玩儿起来的两人,头一回想起某个不听医嘱的“大人”也只是一个尚未及冠的孩子。
他蓦得叹了口气,将童怜身上最后一根银针缓缓拔出:“差不多了,以后每隔三日童大人记得来一趟太医院复查。若是没来,下官也只好去坤宁宫寻大人了。”
虽然何太医说这句话时语气自然,但是童怜却总觉得从中听出了几分威胁特别是在看见何太医时不时看向季越的时候!
季越却是不知何太医为何频频朝自己看的,只下意识地以为何太医是想让他来监督童怜。
“何大人放心,我一定会盯紧怜怜,让他按时来找你的。”季越煞有其事地点头应下。
何太医原本只是想暗里威胁一下童怜,让他能乖乖听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看的那两眼竟然还能有这般意外收获,当时就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勾着嘴角道:“童大人可是听见了?”
一下子被四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童怜就连穿衣服的动作都不由停顿了两秒,而后才好似认命般地点了点头。
见状,何太医终于满意了:“白芷去按我先前写的药方抓三天的药。记得额外抓一两黄连。”
白芷听完停下手上的动作,应了声“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童怜在听到那后面的半句话时,忍不住开始思考那一两黄连,当真不是因为何太医想要报自己先前不肯听劝的私仇么?
作者有话说:
晚上不确定几点还有一更(具体几点取决于作者几点下班TAT)这周应该会把之前欠的三章补全~给大家比心!
感谢【梦幽QAQ】的鱼粮
第65章 道谢
“所以瑜妃是看见了年幼的季岑虐杀了一个小太监,所以才会对他避而远之?”童怜光裸的后背扎满了一指长的银针,怀中是来太医院前季越塞给他的、季越自己用的软枕。
看着趴在床榻上的童怜,拾六一时间不知自己的眼睛应当往哪儿看。他憋着笑点了点头。
童怜选择性地忽略拾六的满脸笑意,继续问:“那这和童正初有什么关系,难道季岑杀的那个小太监还是他独子不成?”
“虽然不是,但也差不离了。”
在童怜一脸震惊的表情之下,拾六干咳两声稍微正了正神色,似乎是为了让童怜更能相信自己的话似的:“那个小太监是童正初的义子。只是虽说是义子,其实称之为娈童更为贴切些。”
说着,拾六的目光忍不住往童怜脸上撇,欲言又止。
见状,童怜微微皱眉:“有事直说便好,你这模样我看着便来气。”
得了准许拾六深吸一口气,道:“拾贰特地向漱玉斋的老人打听过,他们说那个死去的小太监……同你有几分相似。”
听到这儿,童怜不由轻笑出声:“是么?那我可要多谢他了。”
“你不觉得恶心么?”拾六反问。
“童正初么?我一直觉得他很恶心啊。”童怜无所谓道。只是在看见拾六那副宛若直接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写在脸上的表情时,他叹了口气说,“童正初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抑或者说被逼着同他做那档子事并不是我。”
“是啊,他只是虐待你而已。”拾六面无表情地补充。
童怜坦然点头:“但是相较那个甚至不知尸骨在何处的人而言,我已幸运很多了,不是么?”
拾六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夸童怜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