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皇帝,好久不见。”
山洞内,如巴尔特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将火堆点燃。他的脖颈处还缠着一层纱布,之前季越应当真的将他伤得不清,以至于现在如巴尔特说话时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沙哑。
心中的猜测被如此印证,季越的双眼因怒意发红。他双手紧握,在如巴尔特低头时迅速看向童怜所在的方向。
只是,如巴尔特在季越面前也不可能真的如表面一半毫不设防,在季越的视线偏移的瞬间,他就已经注意到了,于是轻笑着说:“看来南朝的医师确实比我匈奴的巫医厉害不少,至少本王来时,掌印大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季越敏锐得感知到如巴尔特话语中的重点,看着双眸紧闭靠在石壁上的童怜,季越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整个吊起。他下意识地抬脚,可才朝着童怜的方向迈了一步,如巴尔特就已经将手放在了童怜的脖颈上。
他说:“南朝陛下,您给我留的伤口很疼。”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季越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季越眼睁睁地看着如巴尔特将腰间长刀拔出,像是在丈量着什么似的,在童怜的胸口脖颈处比划着。
“你……”
“闭嘴。”
不等季越将话说出,如巴尔特就已经猜到了他可能要说的内容,他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轻咳了一声。些许血液随着咳嗽自如巴尔特的唇角流出,如巴尔特一抹血渍,可下一瞬就又因为疼痛倒吸一口凉气。
疼痛让他的精神更加清醒,可同样让他更疯,更无惧后果。
如巴尔特掐着童怜的脖子,将人直接让自己的怀中带:“南朝陛下还记得本王先前说过的话么?”
季越知道如巴尔特说的是什么。父辈留下的江山他不可能就这样拱手送出去,若是边疆三城归匈奴所有,他甚至不敢想象三城的百姓会遭到怎样的对待,更别说每年秋冬还要给匈奴送粮草了。现在的匈奴就已经足够难以对付了,若是他们秋冬季不缺粮草,吞并南朝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如巴尔特看着季越陷入一阵沉默,无论心中作何想法,面上依旧不紧不慢,他掐着童怜脖颈的手一点点用劲儿,不一会儿童怜便因为呼吸困难发出阵阵呜咽。
看着眼前的季越眸中闪过的焦急与犹豫,如巴尔特微吸一口气,开口说:“掌印大人现在尚且还能呼吸,可若是再过些时辰,本王可就无法保证了。”
眼看着童怜的面色逐渐开始发青,季越心中犹豫更甚,见如巴尔特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季越终于是忍不住了!“你先停下!我可以答应你!”
得到肯定的回答,哪怕知道季越这只是权宜之计,如巴尔特依旧松开了手。
如巴尔特也知穷寇莫追的道理,更知道只有活着的才是人质,若是童怜真的死在了自己手里,单凭自己此刻的状态,如巴尔特并没有十足把握能将发狂了的季越斩杀。
空气骤然涌入肺部,童怜一直闭着的双眼终于睁开,他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撑地,那阵阵咳嗽声,好似他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部咳出来一样。
如巴尔特看着童怜眼角沁出的泪水,似是嫌弃地啧了一声,抬手将其抹去。过大的力气在童怜眼尾划出一道红痕,再加上脖颈处的青紫,让童怜看着好不可怜。
像是担心季越会反悔似的,等童怜的咳嗽稍缓,如巴尔特的手再一次落在了童怜的脖子上:“既然南朝陛下是答应了,那就在此处陪本王等等本王那些愚钝的属下吧。”
季越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童怜一眼,继而深吸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如巴尔特你让我降,我大可以答应。哪怕你要季明安这颗头颅、要我双手奉上我亦毫无怨言。但,南朝不降,南朝的将士不会投降,南朝的城池也不会就这样拱手送你!”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应该能把这一卷写完
第341章 胜负
随着季越的话落,如巴尔特手上的动作骤然加大的几分,直到再次听见童怜的咳嗽声,如巴尔特才重新回过神。
他松了手上的力度,轻笑道:“童大人,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帝王,无所谓你死活的帝王。”
闻言,季越心中一紧。他知道童怜不会因此对自己失望,可季越仍害怕童怜接下来的反应。他的呼吸渐缓,一只手覆于身后死死握拳,甚至在心中思考着,自己若是在此刻突袭如巴尔特,又有几分把握将童怜救下。
“是啊,这是我教导成长的帝王。”因为如巴尔特先前的举动,童怜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连带着双眸都泛着水光,可他的双眼却很亮,丝毫不见颓色,“南朝不会有跪着生的皇族,我教导出的绥宁帝也不会是沉溺小情小爱的君主。”
童怜说得很慢,也正因如此将他的每一个字都承得格外认真。
如巴尔特眉头紧蹙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他知道季越对童怜的重视,也曾亲眼目睹过绥宁帝对掌印太监的忌惮。因为那份忌惮他曾向童怜抛去柳枝,想着将童怜收为己用;也因为重视,所以他才会在从单临处得知童怜来了边城后,不顾单临与地道营地暴露与否,直接带人去将人掳来,希望能以此让季越自投罗网。
只是前者他被童怜拒绝,而季越虽却是只身前来,可自己却没从其中占到多少便宜,甚至于在此刻自己以明确威胁的情况下,季越仍然没有按照自己设想的行动。
自己在面前两人身上栽倒失败的次数太多,多到已经没了耐心再和他们做这种二择一的把戏了。
这么想着,如巴尔特从腰带上撤下一根骨哨放在唇边吹响。
他的声音染上些许疲惫,“这些把戏本王玩腻了。正如在之前那次万寿节上所说的那样,南朝的皇帝,若是你与掌印来了草原,本王定会好好招待你们。”
季越早就将当时如巴尔特所说的话忘了,一直到现在再次听他提及,季越才想起这么回事儿。虽然不知道方才的哨声引来的会是什么,但是结合着如巴尔特这句话,季越便很难不往坏处想。
虽然两日前自己就已经让战马离开森林,返回边城去搬救兵了,但是哪怕到了现在自己也不知道沈榭之他们具体到了哪儿。
季越的思绪纷飞,似乎是想从面前这个必死的局中寻到一点生还的可能性。然而还不等他想出个结果,季越就注意到童怜朝他微微摇头。看着童怜的手一点点深入衣襟,紧接着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季越那儿还能不知道他的打算。
季越将匕首交给童怜之前,就已经在刀刃上抹上了可以麻痹疼痛、足以致人死亡的毒。只要他能吸引走如巴尔特的注意,哪怕童怜力量不济不能将刀刃完全捅入如巴尔特的身体,但只要时间充足,能让刀刃上的毒药能发挥作用,蔓延如巴尔特全身就足以让其毙命!
至于如巴尔特那一声哨声引来的是什么,他们后续要如何脱险……
此时此刻,这一切显然都比不上一个能彻底杀死如巴尔特的机会来得重要!
思及此,季越微不可见地朝童怜点了一下头,而童怜也将那把匕首完全脱离出鞘。
童怜微微低头,看着刀刃两侧的凹槽,脑中所想到的却是许久之前,还是五皇子的季岑将其交到自己手中的画面。
杀死一位帝王、栽赃一个皇子,而后又暗杀了一位朝中重臣,用他们三人的鲜血养出来的匕首锋利依旧,好似哪怕孱弱如自己,也只需要用一点点力气,就能将它完全没入如巴尔特的腰腹。
见童怜已经做好了准备,季越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那支简易的“鱼叉”。
下一瞬,季越迅速蹿出,把树枝当做利剑一般朝着如巴尔特狠狠刺去。只是如巴尔特也未曾完全松懈,当他察觉到季越气息变化的同时,便已经将腰间弯刀拔出,不过简单一个隔档,季越的武器便已经被砍成两段。
若是说方才的如巴尔特对季越尚有几分防备,那此刻看着季越手中的半截树枝,如巴尔特便只觉得好笑了。
如巴尔特笑着说:“本王还当是什么东西呢,原来竟是一小节树枝么?螳臂当车。”
“是不是无用功所看的是最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