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怜当然知道季越说的是哪一次,可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会不知道应该如何回话。察觉到童怜情绪的异常,季越说话的语气未变,只是俯到童怜耳边轻声道:“怜怜我从不会后悔的。”
“不管是以前过分信赖你,还是之前刺你的那两剑,我都不会后悔。”
以肩膀上的两剑换回一条命,就算离开后童怜大烧了一场,但也是划算的。
显然,童怜直到现在也是赌赢的那一方,而败者似乎也清醒于自己输了。
作者有话说:
为了防止有宝贝看懵了,解释一下最后那几句话的逻辑呀。
童怜之前做的事情是越俎代庖,也是欺君,只靠非致命的肩膀刺两剑就算是过了,这算得上是皇恩,因为哪怕只是其中一件事也,也足以让童怜死好几次了。
季越说不后悔,是不后悔于当时靠那样把之前的种种翻篇。
第254章 同甘
入夜,季澄颜抬手抚着自己带着掐痕的脖颈,刚准备说话却先咳嗽了两声。
一旁的林锦榆手中端着药碗,见状立刻上前替她抚背顺气,轻声道:“澄颜,何必这么着急……”
“着急?若是我晚些出手,我那好皇弟怕都要将凤印与玉玺一并拱手相让了。”因为先前被掐过,季澄颜的声音带着些嘶哑,可就算如此也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恨铁不成钢。
季澄颜从林锦榆手中接过药碗,将里面的药汁一饮而尽。因为药汁古怪的味道,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而林锦榆见状迅速送上白水。
季澄颜挥了挥手,只是抬手擦去了自己嘴唇上残留的药渍,她说:“我那好皇弟,明知童怜都做了些什么,可他不杀他也就罢了甚至还要以真心奉上还是他是觉得他有几条命可以挥霍?”
林锦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抚季澄颜,只能开口道:“陛下已经今非昔比,应也是有分寸的。”
“驸马所谓的分寸便是直接让人住进宫中么?”季澄颜眸子微垂,“季枫和季岑本就是蠢货,童怜急于求成想扶持季越登基我也并无异议,自封掌印也好,党同伐异也罢,我都可以不去计较。但是,他们不应该动了一样的心思。”
季澄颜所说不错。她是早早就已经察觉出了季越对童怜有着不一般的感情的,可是如果季越只是单纯的喜欢童怜,季澄颜也不会有什么想法,毕竟留童怜一命,让他继续为官,带来的利益可比直接处死他杀鸡儆猴来的好多了。
朝堂上本就不可是一言堂,有个童怜与季越作对,季澄颜也乐得齐见。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童怜不能也对季越产生相似的情愫。
季澄颜深吸了一口气,思考半晌道:“今日季越都问了你什么?”
闻言,林锦榆不由苦笑:“没问,只说了若是下官再让长公主出事,陛下便会替长公主休夫。”
“阿谏是在不平么?还是在怨恨我?”季澄颜抬头问向林锦榆,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林锦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抬手将季澄颜的鬓发捋到耳后,说:“自你嫁给我之前,先帝就已经与我谈过了,我当时能答应,现在自然也是。澄颜,你不必如此试探我的。”
季澄颜当然也知道,准确说在季越出生之前,景帝甚至下过一道密旨。其大意便是景帝若是意外离世,季澄颜便直接登基为女帝,而驸马林锦榆则是景帝为自己能坐稳帝位而特地挑选的助力。
只是季越的出生让景帝又燃起了些希望,觉得自己尚有余力能培养一个能稳固江山的继承人。虽然季越确实算是明君,可哪怕是季澄颜也没想到,他最大的问题竟是在儿女私情上。
这般想着,季澄颜阖眸吐出一口浊气:“如此看来,我的好皇弟该是发现至今的所有事都是我所为了。只是不知道,这期间又有多少是那位掌印大人的提点。”
“那接下来我与秦王交涉,试试能不能获得当年先帝所下的密旨。”林锦榆问。
“嗯,不过在此之前,我也该入宫一趟,与掌印大人……好好聊聊。”季澄颜说着,睁眼看向林锦榆,略带歉意一笑:“这段时间恐怕要委屈你与柳儿了。”
林锦榆摇头:“长公主言重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凌世卿已经准备返程了,估计月余能归京。”看见凌白传来的折子,季越抬头对童怜说。然而童怜对这些似乎并不在意,他随口应了声,继而又懒懒翻过一页。
见状季越轻笑一声,问:“挚友归京,怜怜就一点儿也不开心么?”
“如果你肯让我离宫,我说不定会开心点儿。”童怜依旧未曾抬头,端起一旁的杯子送到嘴边小啜了一口。可下一瞬,他的动作就僵住了,童怜回神皱着眉看向自己端来的杯子,之间里面的茶水不知何时换成了乌黑的药汁。
他下意识地看向刚刚替他倒茶的小太监,可小太监却是在倒好药后又退了下去,童怜环顾半周才发现这小书房的活人,除去自己便只有季越了。
这是谁做的小把戏不言而喻。
思及此,童怜轻叹了口气,放下书卷仰头把汤药一饮而尽。喝完后还把空空的杯底转向季越的方向,好让他看个清楚:“这下陛下可满意了?”
“满意,自然是满意的。”季越也察觉出童怜心情不好,连忙应声,说着季越从一旁的点心碟里拿了颗松子糖,递到童怜嘴边,“怜怜张嘴,去去苦味儿。”
童怜往后撤了撤,一脸嫌弃道:“不用。”
“药不苦么?”季越故意问。
当然是苦的,最主要的是不光苦还带着些说不上来的甜味儿,于是便显得药汁更加恶心了。但若是要季越直接喂到自己嘴边,童怜觉得他还是能稍微忍忍的,再不济一会儿多喝些水便好。
只是,季越显然是不会让童怜这么轻松躲过去的,他调笑道:“不想我用手喂你,怜怜是想我用嘴么?”说着季越将手中的松子糖送入嘴中,紧接着便起身朝着童怜走去,似乎是真的要践行自己方才所言。
童怜扭头看向季越,就在季越以为童怜要忍受不了自己的时候,却童怜勾唇笑了:“那微臣便多谢陛下了。”
季越是没想到童怜会答应的,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然而就在季越呆愣的这片刻之间,童怜转身将放在他手侧的小水壶拿起摇了摇。听见里头的水声,童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把里头的药汁倒了出来不算多,也就小半碗杯盏的样子。
看到这儿季越也大致明白了童怜要做什么,果不其然的紧接着眼前人就端着杯子转身,将杯盏递给了季越。
季越听见童怜说:“微臣便先谢过陛下愿意与微臣共苦了。”
杯盏内的汤药即使在季越站着的地方,也能闻到那里头过分浓烈的气味,也不能说是苦,只能说光是闻着就足够让人难以下咽。
可季越却只是笑着轻摇了摇头,他伸手接过杯子,看着童怜极认真道:“怜怜说错了,我们该是同甘。”说完,季越也不捏着鼻子,而是直接将杯中汤药喝完了。
然而绥宁帝对中药的接受度可没掌印那么高。在药汁入嘴的那一刻,季越的五官便不受控地皱在了一起,好不容易才忍着没将它吐出来。
见状,童怜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他笑着从碟中取了两粒松子糖:“好,共甘。”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把另一颗松子糖递到了季越的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