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让季越没想到的事,童怜竟然还是来了。一时间季越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心。可这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光是童怜的状态就让季越担心不已,不得不分出些许心思注意落在童怜身上。

可就算是这样,在看见童怜毫无征兆地朝着前面栽倒时,季越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的手几乎是在那一刻就紧紧握上龙椅的扶手上,眼前的景象像是一把巨大的刀刃,一点点在他的理智上摸索,只差毫厘就能把他颅内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割断。

万幸的是,赶在童怜倒地之前,季青和便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回神,下意识伸出一只手将他拉住。

眼见着童怜被季青和护下,季越才重新开始了呼吸,可心中紧张却是丝毫未减:“他是怎么了?”

季青和并未直接回答,他将手搭在童怜的手腕上,细细感知了一会儿,才说:“掌印无事,只是未曾休息好,这儿才力竭倒下,现在应该只是睡过去了。”

听到这儿,季越这才终于放心,不自觉微微塌下了点儿腰。他转头对着孟苋道:“先带掌印去歇息着,一会儿去太医院寻何太医替他看看。”

“是。”

季青和见季越没有立刻停下,自己将童怜带去后头歇息,也不由松了口气。他看着眼前睡着的童怜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

因为心中惦念着童怜,接下来季越所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下次再议”,众官员瞧出绥宁帝的心不在焉,也知道今天继续商讨下去也得不到结果,甚至还可能惹得绥宁帝不悦,于是也纷纷歇停了上奏的心思。

只是,林锦榆显然是不在那些官员之间的。

下了早朝,林锦榆回绝了其他官员的邀约,快走到季青和面前道:“王爷还请留步,侄婿有事想与皇叔商谈。”

季青和对林锦榆的认知更多的是他在官场上的功绩,等到听完林锦榆后半句话中对自己的称谓,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林锦榆其实还有另一层身份。季青和问:“林驸马是有什么事想和本王说?”

林锦榆只是微微摇头:“还请皇叔随侄婿去寻陛下。事关端阳长公主,还请皇叔见谅。”

季青和虽说仍有疑惑,但他也知林锦榆不可能拿季澄颜开玩笑,于是还是点了点头应下了:“好。”

第232章 驯兽

童怜睁眼时还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偏了偏头看着周围陌生却又带着些许熟悉的地方,不禁心生疑惑他刚刚不是在金銮殿么?

未等他撑着上半身从床榻上坐起,季越的手却是先一步探上了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

童怜愣了一瞬,继而将自己的头往旁边偏了偏。他虚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季越就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话。季越将手收回,又退后了两步坐到了一旁的木凳上,开口道:“掌印在早朝时晕过去了。”

被季越这么一提,童怜才想起先前所发生的事情,他收回纷飞的心绪,再次抬头看向周围的床幔,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现在怕不是躺在龙榻上!

既然是要与季越保持着普通君臣的距离,那现在的自己就有些太过放肆了。他连忙将自己撑了起来,可或许是方才休息的时间不够充足,又或是太长时间未曾用膳,童怜只觉得自己的头晕目眩不能视物,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

他闭目用力眨了一下试图缓解,可还未来得及从这种状态中挣脱,季越的手却先一步覆在了童怜还未曾睁开的双眼前。

童怜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双眸前的另一个人的温度,鼻尖也是季越的身上熏的香气。两个人的距离其实不算近,可是这儿毕竟是季越的地盘儿,哪怕季越不在这儿它也足够彰显季越的存在感,更别说是两人现在这样的姿势了。

童怜的呼吸有一瞬停滞,他不禁开始想,现在的情况自己应该继续在龙榻上躺着坐着,还是挥开季越的手,径直下榻行礼。

似乎怎么做都不对,可若是以前又好像怎么做都是可以的。

看出童怜的呆愣,季越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了点儿,连带语气中都染上了浓浓的笑意:“掌印先在榻上歇息一会儿吧,朕让小厨房给你准备了写吃食,一会儿用过在回去。”

既然季越对自己的自称都是“朕”,那方才那一句就算再温柔也算是命令了。童怜时刻自我提醒着自己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多说什么,无论如何也只能点头应下了。

“陛下……”

几乎是孟苋在季越耳边响起的那一瞬间,孟苋就感觉到他近乎要化为实质的眼刀。

孟苋自然是知道季越和童怜相处时不愿有外人打搅的,可让他来传话的毕竟是王爷与驸马,就算明知道季越可能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孟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将话说下去:“秦王爷与林驸马说有事儿要与您相商,现在正在外头候着呢。”

闻言,季越不禁皱了皱眉头。

早朝时林锦榆与季青和都没开过口,最多也只是与群臣一起道过几句“陛下三思”,而现在下了朝,他们又会有什么事儿是需要一起来寻自己的?

季越带着满心疑惑点了点头,对孟苋道:“与他们说朕这便过去。”说完,他又低头看了眼似乎不怎么安分的童怜,补充说,“你与他们说完,去问问小厨房那边准备地怎么样了,一会儿盯着掌印将东西吃了。”

原本还准备在季越离开时偷溜离开的童怜:“……”

见季越没有发火,孟苋心里升起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当即点头应下:“是,奴才遵旨。”然而就是他应下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孟苋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才想起先前童怜见自己应下时的脸色……

“还在这儿愣着作甚?”季越皱眉道。

孟苋原先就有些后怕,被季越这么呵斥了一声,瞬间浑身一颤将先前的那些想法抛之脑后无论如何也要先离开这儿才是!

季越哪儿会真不知道孟苋方才是在怕什么。他转身握住了童怜的手,垂着眸捏了捏童怜的掌心:“怜怜乖一点好不好?”

自季越察觉到童怜有意疏离他之后,季越就没怎么以这个称呼叫过童怜了。最开始童怜还觉得松了口气,可一直到季越再次以“怜怜”称呼他的时候,童怜才发现其实他依旧更习惯季越的这个称呼。

他就像是被人豢养了的野兽,而季越则是日一复一日地喂他吃食,给他合适的居住地的人。久而久之连野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他的时候,自己会不自觉将獠牙与利爪收起,在触碰对方时,所探出的也是毛茸茸的爪子与肉垫,最多也不过是粗粝的舌头。

“好乖。”季越轻笑,“一会儿我会让小叔和姐夫去屏风前谈话,你要一起听么?”

其实季越并没有必要多嘴这一句。毕竟就算童怜拒绝,有着孟苋的看守,童怜依旧能听完他们交谈的全过程,但是季越还是这么问了。

他甚至悄然转换了对自己,对季青和跟林锦榆的称呼,就像是他真的给了童怜选择的余地一样。

童怜的手微微抽了一下:“微臣遵旨。”

聪明如童怜,季越原先也不觉得自己这一点儿小计谋能将童怜糊弄过去。他放开了童怜的手,将身子前倾直接将人抱在了怀里。

童怜并没有动,可正因为这样,季越才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为自己的举止解释道:“怜怜你先前吓到我了。你明明可以不来,或者坐步撵来的。”

“微臣岂敢。”

童怜的浑身都僵硬得很,或者说但凡他被季越以这种绝对掌控的姿态搂入怀中,童怜都会不自觉紧绷身体。这其间的原因季越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无数次扪心自问,从一开始的不知若是重新来过,自己是否会做出同样的举动,可是到了后来,他发现自己定然还是会那么做的。

以童怜的情况,若是没有那两次床笫之事,他估计永远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对他的感情。哪怕季越直接去和童怜表明心意,童怜也只会觉得他对自己的感情只是过分的依赖,觉得或许等季越再长大些就会明白了。

季越一下又一下抚着童怜的后背,惹得童怜一时间甚至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吓着了,还是季越被自己吓到了。他略有不适地动了动,而季越也立刻停了下来,后退两步道:“孟苋应该一会儿便回来了,怜怜可不准自己偷偷跑了,不然我会直接去童府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