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童怜说这话的时候,季越刚刚给童怜倒完水,忍不住打了哈欠。眼见着自己打哈欠的动作被童怜抓包,季越自然不可能再说自己睡了,只硬生生转了个话题,问:“朝朝现在还头晕么?”
童怜敏锐地察觉到季越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些许变化,他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从季越手中接过茶杯,三两口将里头的水喝完,等他将被子递还给季越的时候,他才开口问:“陛下对微臣的称呼怎么变了?”
“因为觉得,你应该会更喜欢我这么叫你。”季越浅笑了一下。在童怜睡着的时候,他就将这个问题的答案设想了无数次,可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看着眼前的童怜,季越忍不住问:“朝朝,如果魏元承没有造反,你会不会……会不会比现在好一些。”
“或许吧。”童怜随口道。
其实他在镇北侯府过得并没有比宫中舒服多少。年幼时在皇宫虽苦,但至少自己不用为吃穿发愁,最多担心一下今日童正初又有什么折磨人的手段,而在镇北侯府……
至少镇北侯府还有娘亲。
但是没有如果。
童怜看向季越的眼神堪称平静,他问:“陛下想说什么?”
在童怜的注视之下,季越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朝朝你好好休息吧,今日的秋祢便不要入林了。晚些我会让孟苋给你送膳食与今日的药。”像是担心童怜误会什么似的,季越匆匆忙忙补上一句,“是你平日用的那种药,我后来让你府上的大夫誊写了药方。”
童怜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自然不可能在这些事上和季越对着干:“多谢陛下体恤,微臣遵旨。”
目送着季越离开,童怜却觉得季越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儿孟苋便掀开门帘进来了:“童大人可要沐浴?”
被他这么一提醒,童怜才意识到自己虽是烧了一夜,但是身上却没一点儿出汗后的黏腻、清爽极了。
孟苋注意到童怜的不自然,低着头回:“昨夜陛下担心童大人睡着不舒服,是以替童大人擦了身。当时奴才一直在帐外候着。”
若是孟苋不加最后那句话,童怜还没什么反应,可正是因为最后那句补充,童怜的脸却是不自觉红了。他努力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故意干咳了一声,说:“那便劳烦孟公公了。”
等自己浑身浸在热水中时,童怜才觉得自己缓过神了。他长舒一口气,在低头时不经意看见了肩膀的剑伤以及腰间的墨色刺青。
早在长宁元年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将腰间的腾蛇刺青增了几笔变作其他纹样,但是这毕竟是在自己身上留了好几年的东西,即使现在已经有了修改,童怜已经能记起它原先的模样。
他沉默着从蛇头一点点往下摸,等到摸到蛇尾时又转而使用时间,在那上头印下一个极深的月牙痕迹。
一直到自己觉得受不了了童怜才将手指移开,继而将注意落在右肩的伤痕之上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季越今天这么对自己的原因,叫自己“朝朝”的原因。
童怜放松了身子,让自己依靠在木桶边上。
其实童怜现在的思绪很乱,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是却又觉得自己一定要想些什么才行。
“童大人。”在帐外守着的孟苋开口道。
听见他的声音,童怜这才将自己从层层思绪中放了出来,问:“何事?”
孟苋说:“陛下先前吩咐奴才,童大人泡了半柱香的时间就一定要让大人起来了。大人身子方才好了七七八八,若是继续泡下去怕是会着凉。”
童怜没想到季越会连这个都吩咐了,胡乱点了点头,可是当他点完头才想起,孟苋现在还在帐外,是瞧不见自己的动作的。他自嘲一笑:“好,我知道了。”
嘴上虽是这么应着,但是童怜却并未马上从浴桶里起身,而是重新靠了回去,闭上眼静静等着。
感觉水差不多冷下去了,童怜才终于舍得从浴桶离开,从一旁拿了块巾布开始擦身子。等他将衣衫换好,距离先前孟苋提醒他也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时辰,而这期间孟苋未曾在出言提醒。
一直到童怜吩咐孟苋可以去把浴桶的水倒了的时候,孟苋才点头应下。只是就在他应下后没多久,孟苋却是给童怜端来了碗驱寒汤:“早膳还在准备,童大人先喝完驱寒汤去去寒吧。”
看着孟苋端着的药碗,童怜很难不怀疑这是孟苋先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他笑着接过驱寒汤,反问:“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孟苋弯着腰恭恭敬敬地回:“在奴才建议大人最好起身更衣的时候。”
孟苋虽然这几年处事圆滑了不少,但是童怜并不觉得他能一下子长进这么多,他将手中的汤药往桌案上一搁,反问:“这也是陛下吩咐你准备的?”
“是。”孟苋并不意外童怜能猜到,早在季越离开的时候,季越就已经将若是童怜问起,自己应该如何回答全部告知他了。只是或许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孟苋并不觉得自己只要按照季越所说的那样回答,童怜便不会起疑心,他稍微停顿了会儿然后才继续道,“陛下不让奴才与童大人说这些,若是晚些陛下问起来了,还请童大人为奴才美言几句。”
童怜轻笑一声,将驱寒汤一饮而尽,反问:“孟公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就不怕陛下问起来,我将这些如实告知陛下么?”
孟苋思考了会儿说,“因为童大人也是在意陛下的。”他停顿了会儿,补充道,“就像是陛下在意童大人那样。”
作者有话说:
码字的时候被我爹看见了,我爹:你是在写论文么?
我:em……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更难写
第227章 恍然
不知道为什么,童怜总觉得孟苋所说的“在意”格外的意有所指。他想反驳,可是一时间却又不知应该从何反驳。两人沉默良久,一直到孟苋欠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童怜才终于回神,像是对自己说的一般,呆愣愣地开口:“我只是……将他当成幺弟。”
其实这话已经过分越矩了,但是孟苋却像是没听见童怜说了什么一样,他朝童怜行了个礼,说:“奴才去给童大人将早膳端来。”
虽然说是早膳,但是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正午,想来过不了过久外出狩猎的那些将军也该回来了。回想着昨日晚膳时的鹿肉,童怜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异常。
也不知是不是孟苋看出了童怜所想,等将膳食都放在童怜面前的小桌上后,他突然道:“陛下先前特地嘱咐奴才,说晚些午膳的时候童大人在帐中休息便好,陛下特地命人给大人准备了膳食。”
童怜犹豫片刻又问:“接下来几日……”
不等童怜将话说完,孟苋便笑着回:“陛下说各位将军那儿他会处理妥当的,童大人只管自己舒服着来便好。”
“好。”
正如孟苋先前所说的那样,午膳时并没有人来唤他过去,反倒是孟苋去了小厨房一趟端了些比较清淡的餐食。
虽然只是些野菜之类的,但是却也能看出来是下了心思的。童怜算不得那些锦衣玉食的贵人,对这样的菜色自然也没什么意见。用完膳,童怜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一本杂书随意翻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童怜的思绪也不由从书页转移到了季越身上。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将头抬起问向身边的孟苋:“陛下呢?”
孟苋虽不知道童怜为何会突然问起季越,但还是如实道:“陛下与诸位将军用过午膳,就随他们一起入林打猎去了。童大人可是有什么要与陛下说的?”
有什么要和季越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