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有小沈将军在边关驻守,这几年我与陛下才能专心在朝堂百姓之上。”面对沈榭之,童怜自然不可能继续在步撵上坐着,他打了个手势,让抬轿的小太监都退了下去,“小沈大人接下来可还有事?若是无事,不若去童府小叙。”

沈榭之摇头:“我方才回京,还有些事未曾置办,现在过来也只是见着了熟人,单纯来打声招呼。改日无事定然去大人那儿讨杯酒水喝。”

“听乐丘说,沈将军好酒,刚好去年陛下赐的酒还在童府的库房里,我与它便一起等着沈将军了。”童怜拱手道。

“我先提前谢过童大人的好酒了。”沈榭之笑道。

待沈榭之离开,童怜瞥了眼仍楞在一旁的单永言。他轻笑一声,抬脚往单永言那儿走了两步,在他耳畔边小声道:“单大人,你我便各自珍重吧。”

他往后退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着说:“对了,在陛下被疯马带入林场的时候,秦王也带人入了林场。单大人你猜,若是秦王知晓了……你会如何?”说完,童怜也不顾单永言心中作何想法,只是重新坐回步撵。

童怜说完便离开了,可单永言却是又一次冒了一身冷汗。童怜方才的眼神,就好似在暗处紧盯着猎物的毒蛇,即使多次瞧见猎物在他面前走过,却是极有耐心的等着最适宜的时机,而后迅速蹿出直接将猎物咬住,把毒液注射入猎物的体内。

即使是久经朝堂的单永言在此时也忍不住后怕,现在倒在他府邸门口的还是蔡琢的尸体,可谁说某一天不是自己的尸体出现在其他地方呢?

等出了宫,童怜往回望了一眼,开口说:“要寻个由头将后患除了才是。”

这话中的“后患”指代的自然是单永言。

拾六忍不住皱眉:“现在小皇帝已经回来了,不太方便下手。”

“谁说是要暗着杀了他了?”童怜反问。一阵秋风拂面,童怜被冻得打了个寒颤,立刻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温好了的汤婆子,“拾六,是否是这朝堂太久未见血,让他们对我有了什么错误的认知?”

他话音轻飘飘落下,拾六却猛然浑身一震。

莫要说朝中大臣,因为现在局势逐渐平稳,不管是暗地里还是明面上,童怜都已经蛰伏安静了太久,久到就连他都差点忘了,童怜曾经是如何将朝堂间搅弄得翻天覆地的。

“再等等吧,现在还有些早了。不过……”童怜一下一下敲击着手中的汤婆子,“别让单永言太过如意了,把蔡琢做的那些事告诉季青和吧。有人会比我们着急的。”

“是。”拾六低声应下。他的脸上已经不见了平日的轻松,板着脸的样子倒是更有熹平年间,尚且在做暗卫时的模样。

拾六的行动力一向不错,不过两天季青和便查到了秋狝意外的部分真相。

他阴沉着张脸,派了人去蔡琢府中寻人,正打算将人带来询问,可下人却只带来了蔡琢已经好几日未曾回府的消息。

季青和止不住地皱眉:“从我们秋狝回来后,就无人见过他了?”

“不是。”下人恭敬道,“从蔡府管家所说的话来看,似乎在十二三日之前,蔡琢就未曾回过府了。”

十二三日?那就是在秋狝队伍回京之前,蔡琢就已经失踪了。

“继续。”

下人得了命令,于是继续说:“蔡琢心思不正,色欲贪欲极盛。一月中有半个月流连各家赌坊,六七日在青楼画舫,本也就只有小半个月在府中。正房夫人早已习惯,平日与蔡琢并不亲近,是以也无人关心他到底失踪了多久。”

季青和问:“那你们也有去赌坊青楼寻过人?”

“属下将蔡琢常去的、乃至现在名声较大的青楼赌坊去了个遍,但是却未曾找到人。”

听完下属的汇报,季青和心里一沉:“好,本王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蔡琢在随行的粮草中下了药,却又在他们回来之前,将事情全部调查完,甚至……还能将消息以其他方式传给自己。

季青和的双手不禁攥拳,事已至此,他又如何能不知道蔡琢已经死了,而这一切其实都是童怜所为呢?

就单已此事而论,季青和其实并不介意童怜伸手率先开始调查。可于他而言无论调查结果如何,后续又要如何处置蔡琢,这一切怎么也轮不到童怜,更何况还是现在这般先斩后奏的架势。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童怜啊……看来我先前对你还是太过仁慈了。”

远在童府的童怜被季青和念叨着打了个喷嚏,惹得婥月又翻出了一件厚些的斗篷,说什么也要童怜披上。

童怜有些苦笑不得:“我真的不冷,应当是有人在骂我呢。”话音刚落,童怜立刻偏了偏脑袋,又是一个喷嚏。

作者有话说:

有个作者辞职啦,于是接下来的更新能稳定一些(先给孩子两天时间调整作息qwq)

第122章 离心

不知季青和是给季越灌了什么迷魂汤,接下来的几日,季越甚至直接给童怜放了假,对外的说辞则是“童大人秋狝受伤,近日温度骤减,允他不必赶早上朝。”

这朝堂上是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啊,这口谕一下达,近乎半数官员都在心中窃喜他们巴不得绥宁帝能早些看清童怜的真面目,好直接将人从现在的位置上踢下去。

是以哪怕现在只是季越与童怜表面上的离心,都能让他们开心到多用两碗饭,多添几杯酒。还有几个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的官员,下了朝便往童怜身边凑,笑着问他要不要一道去喝花酒,引得好些年轻文臣暗暗发笑。

人家都已经将看好戏的姿态摆在明面儿上了,童怜自然也懒得跟他们互相客套:“不必了。”他哼笑一声,带着些许鄙夷,将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诸位还是小心些,别死在美人肚皮上才是。”

“你!”为首的官员气得满脸通红,但好在还是知晓这儿是什么地方,并没有当场破口大骂,只是深呼吸压下心底的怒意,“童大人,我现在还唤你一声大人,可你还能在这个位子上待到几时?”

童怜丝毫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自是比你久的。若本官不曾记错,谢大人这身朝服得来时,可还有我的那份功劳。”

话语间,童怜将最后二字轻松带过,可谢新荣却是不禁大骇。

谢新荣其实没什么本事,功不成文不就,在朝堂上待了四五年,最多也只能评价上一句“无甚差错”,再多的赞扬之词也是没有的。

而正如童怜所言,谢新荣的官位与其说是靠自己,倒不如说是靠着姐夫家的人脉更为贴切。而当时他姐夫家送的东西,就现在来看怕是少不了进童府的。

见谢新荣整个人都愣住了,童怜这才真心实意地笑了:“这便是了,谢大人可莫要忘了我们之间的那点儿裙带关系。”

说这话时,童怜的声音很轻,哪怕是在谢新荣身侧的官员也未曾听见他说了什么,只知道在童怜说完后,方才还意气风发的谢新荣瞬间成了见着了猫的耗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新荣?你可还好?”他旁边的官员皱着眉低声询问。

一直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谢新荣这才反应过来,他抚着自己的胸口,缓缓吐息道:“无……无事。崇泽,我府中还有些事,便先回去了。”

焦崇泽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先前你姐夫便嘱咐过你,平日里莫要与童怜作对,至少不能摆在明面儿上,可……罢了。”

童怜方才走了两步,就远远见着有人在宫门口等着自己,他眯着眼往那个方向看去,这才发现站那儿候着的竟然是沈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