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喝了两杯水后,童怜这才悠悠开口:“可谁说我给凌白茶叶是为了让他将我做的事全部掩盖呢?”说完,童怜轻笑道,“拾六你且瞧着吧,科举的事儿快到头了。”

看着床榻上笑着的童怜,拾六先是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拳,忍不住想:若是自己某日真的忍不下去了,直接将童怜给打了,姜远能不能将人救回来。

童怜暂时是不知道拾六的想法的,使唤完人便重新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着童怜逐渐平稳的呼吸,拾六看了眼好不容易睡着的童怜叹了口气。

正如童怜所说的,很快凌白就在早朝上给出了自己的调查结果,虽说也有官员不信,但是却也很快被他呛了回去。

季越听着凌白的汇报,止不住松了口气,将这几日憋着的怒意,全部撒在了提出质疑的官员身上。只是令人不解的是,在凌白说完后,秦王那一派的官员竟是无一人提出质疑。

不过季青和是怎么想的,跟凌白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或许也是为了宽慰童怜,这次季越甚至将自己打扮成了孟苋的模样偷溜出了宫,带着“绥宁帝”的口谕跑到了童府。

“怜怜!”马车甚至尚未停稳,季越就忍不住跳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童怜面前。他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眉道,“只是几日不见,怜怜又瘦了好多。”

童怜笑道:“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原还想着这次怎的好这么快,原是陛下将龙气一并带了来。”

听见童怜说自己染了风寒,季越眉头锁得更紧了:“现下已至深秋,怜怜身子不好平日里更应该注意才是,婥月呢?她是如何照顾你的?”

“那陛下方才又为何骤然跳下马车呢?”童怜反问,“陛下千金之躯,若是伤着了不光是车夫,连带着臣也难逃责罚。”

原本是想要教训童怜,可这不过瞬息间,这被教训的对象变成了自己,季越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分明是怜怜有错在先!”

“好好。陛下微臣错了,不知可否大人大量宽恕微臣这一次?”童怜说着甚至还行了个礼,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见童怜仿佛在哄孩子一般迁就着自己,季越的脸骤然便红了,他摆了摆手,装模作样道:“掌印知错便好。我今日是带着口谕来的。”说着,季越清了清嗓,回想着孟苋平日里说话的语调开口道,“奉陛下口谕,掌印太监童怜与科举谋权一事毫无瓜葛,明日起恢复上朝。陛下心中有愧,便让我将这些个药材带来,赠予大人权当补偿。”

话音一落,原先在季越身后的小太监们纷纷低着头,手中呈着一个木匣往童府内走去,想来便是季越从私库里翻找出来的各种药材了。

“微臣谢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童怜还未跪下,就被季越拉了起来:“怜怜我许久未来童府,府中可还有糕点?”

“若是没有,陛下可愿陪微臣一起出去买些?”童怜反问。

“真的?!”季越有些心痒痒。

在季越还是皇子的时候,还偶尔能与童怜偷溜着去宫外看看,可登基之后他每回离宫最远的距离就只有童府了。

童怜笑道:“我何时骗过小殿下?”

作者有话说:

我还没睡,所以还是今天!

第115章 游玩

虽说季越是成功溜出了皇宫,但是身后随行的侍卫却也不少,相较几年前半夜偷溜更是多了不知多少束缚。因此他刚走出两步就没了最开始的兴奋,倚靠着马车的车窗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童怜自然知道他是在苦恼什么,只是他今日的举动本就是越矩,更何况对于帝王而言,现在的随从还算不上多的。

看着愁眉苦脸的季越,童怜摇了摇头,问:“少爷这次可还要吃糖葫芦?”

提起那一串记忆中朱红的果子,季越不禁咽了口唾沫,继而迅速扭头笑脸盈盈道:“兄长,我想吃之前我们买过的那个小贩买的。”

那一句算得上陌生的“兄长”,立刻将童怜拉回了熹平二十年的某天一个夜晚,只是卖糖葫芦的小贩流动性太大,以至于后来他们一直未曾在遇到那个小贩,而季越现在提的这一嘴,可不就是故意为难人么?

见季越满脸的打趣,童怜哪儿还不知道季越这是故意给自己出难题呢,他不由无奈笑道:“若是今日没寻到,改日我们再偷偷出来找人可好?”

“真的?!”季越的眼睛一下子便亮了,一时间也不知更让他心动的,到底是“改日”还是童怜承诺的“偷偷”。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季越兴致勃勃地将后半个成语补全。

他也不去过问童怜要如何将他从皇宫中“偷”出来,在季越心中只要是童怜所承诺过的事儿,不管大小最终他都能帮自己实现就像当年说会一直保护自己,会让自己成为唯一的执刀者一样!

车轮咕噜噜得响着,偶尔还会因为并不平坦的石板路小小颠簸,但是季越却觉得有意思极了,比在宫中那些个太监奴才抬得稳稳当当的龙辇有趣多了。

就在季越期待着下一个颠簸的时候,马车却是突然停了。他略带不满的皱眉,可尚未发话就被童怜拦了下来。童怜微微朝他摇了摇头,又示意季越暂时先别开口,等看见季越点头后,才弯腰从车厢内走了出去。

因为有车帘的阻隔,季越听的并不真切,只隐约听见几声哭求声,以及几句像是被旁人揉碎了闷哼。

不知怎么的,季越的心脏突然被什么揪了起来。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可眼眶却是止不住的发酸。

待童怜将事情大致处理完,又“借”了那人一二两银子,撩起车帘便瞧见了双眼通红的小皇帝。童怜有些愣神,但还是很快抬手,用袖子轻柔地将季越脸上的泪痕擦去,轻声问:“少爷怎的突然哭了?”

季越也不说话,只是摇头。

他不回答,童怜也只好将所有的可能一个一个问过去,可这一连说了好几个,季越的情绪却是丝毫没有好转,甚至有些愈演愈烈的苗头。最终,童怜也只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时不时便会替季越擦擦眼泪,而后轻抚他的后背。

哭着哭着,季越自己也有些脸红,甚至不需要童怜帮忙,随意将脸一抹便埋在了童怜的胸口:“怜怜,朕是不是很没用呀。”

“陛下很厉害。”童怜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只是一下又一下抚着季越的后背,“寻常人家的公子在陛下的年纪,也不过只是略读了几本四书五经,可陛下却已经在管理朝政了。”

因为季越整张脸都埋在童怜胸口,声音便有些闷闷的,听起来好不可怜:“可一直都是怜怜在帮我、在教我,然后……然后又是皇叔。”

“因为陛下也只是个孩子。”童怜说,“既然只是个孩子,那自然容易走弯路,微臣与秦王爷所言也不过只是建议,最终下决策的依旧是陛下。”

虽然童怜所说的也是事实,可季越每多听一句,耳廓便红一分。

看见季越的反应,童怜也大致猜出季越方才到底是怎么了,他略微往后挪了点儿位置,用双手捧着季越的脸,半是强迫地要求季越直视着自己的双眼:“南朝的百姓每日都在笑,现在的夜市也比熹平年间热闹了不少。西域十三国也常有信件,询问南朝能不能开放通商,宫中多了不少西域物件儿,百姓有事也能淘到点儿西域的珠宝。”

“陛下,您很厉害。”

说这些话的时候,童怜脸上虽是严肃,可是眸中却是盛满了笑意。于是季越那颗惴惴不安了许久的心脏便一点点归了位,连带着前几日与季青和吵起来的不甘与委屈,也一点点随着道路两侧愈行愈远的行人百姓,一起落在了马车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