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被带走了。

林凝素也只能祈求这人别瞧见, 起码不要在这个时间看见。明明早便不想与这人再有纠葛,可命运还是阴差阳错地要将他们拧在一处去。

令人苦恼。

在林砚离开不久之后,林业笙便自朝上归来。听闻林砚拜访, 沉默了许久。

“老了, 已经折腾不过年轻人了。”林相摘下乌纱帽, 语气落寞。

林凝素缓了片刻, 还是决定将今日在东宫的见闻一一告诉父亲。陈云即将翻供的事情,还有….孟桓那片刻的不信任。

不信任,也是人之常情。他若真与父亲师徒情深,彼此交心,又怎会让父亲给林砚下毒呢。不过是两方的势力合在一起太久, 分开免不了伤筋动骨。

若不是分裂的代价太大,林业笙可能真的会选择辅佐林砚。起码这人的治国之才,林业笙是自小便看在眼中的。

“便让他去做吧,别走漏了风声。”林业笙说出口,才意识到林凝素又偷摸跑了出去, 还去了东宫。

“素素,这些个勾心斗角的事, 日后别再参与了。”林业笙也觉奇怪, 自林凝素上次落水, 便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在有些事情上, 甚至比她母亲还要通透。

但, 有时知道的多未必是一件好事。比起将这些家族的重担放在她身上,林业笙更希望女儿什么都不懂,只安乐一生足矣。

“父亲, 林氏虽然面上风光, 但夹在各路势力之间, 稍有行差踏错便会粉身碎骨。”林凝素低下头,“我不能看着林氏陷入危境而袖手旁观。”

林业笙看着林凝素坚定的目光,心中万般滋味,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算是默许。

- -

第二日,孟桓身边的人给林府递了秘信,信上言说陈云虽人在刑部大牢,但是却是被圣上的人看着,根本无法接近。

这内外都密不透风,若动作太大,孟桓只怕会被圣上更加疑心。

所以孟桓是来询问林业笙有什么好法子的。

信件递过来的时候,林凝素正好带着瑞麟在正堂同父母说着话。更何况现在林砚的眼线不少,孟桓行动起来,也不甚方便。

刑部的人,父亲认识得不少….

但此事难就难在,陈云一事牵涉太多,是由直属于皇帝的御林禁军看守的。

“父亲,不知负责此事的,是哪位大人?”

“禁军副统领何昭。”

林凝素心思微转,都是武将,许融兴许会比父亲更熟悉一些。朝中大大小小的武将,多少都敬仰着阮柱国。而许融虽然并州之战前不起眼,却也因着阮柱国的关系,与许多武将都有着联系。

她转身向云鸾询问着今天是何日。

“回姑娘的话,今日初十。”

正好是练兵营休沐日,许融平日里没什么爱好,休沐日想必不会出门,此时应该在阮家。

林凝素看着林业笙,忽然说道:“父亲,我有好些日子没见着阮姑娘了,想去瞧瞧她。”

“您也知道,她与哥哥的事….”她是准备去找许融想法子的,但没对林业笙说出实情,“我想去看看她。”

阮柱国现在被圣上怀疑,实在是不适合来往密切的。但女儿家的事,也没人会在意。

“那你便去吧。”林业笙应声。

将瑞麟带去给云树之后,林凝素便备了车马准备去阮家。

现在外头的局势如暗礁险滩,随时都会发生大变动。可阮家还和平常一样,林凝素仆婢被引进门到现在,没在任何人的面上瞧见愁容。

没有人意识到圣上对阮柱国的怀疑,甚至连阮柱国自己可能都还被蒙在鼓里。可能只有许融一人察觉到了此事…

阮柱国脾性大,为人又刚直。朝臣大多尊敬却又远之,身边小人少,君子也少。故而此时,竟连个提醒阮柱国的人都没有。

至于许融…他不告诉阮柱国的原因林凝素大致能猜到。

这若是说出口,阮柱国一个冲动,可能都会直接仗剑闯入明镜殿去质问圣上。到时候就算本来什么事都没有,也得落得个谋反的罪名出来。

“林大姑娘许久没来了,我们姑娘可惦记着了。”阮清身边的贴身侍女夏晴笑着将林凝素扶去后院。

今日难得天气高爽,阮家的女眷们都聚在小园厅内,闲话家常。

林凝素还没靠近,便见阮清独自一人坐在小园厅的石凳边,与旁侧嬉笑的两三个女眷格格不入。

阮清蹙着眉,手持墨笔,正书写着什么。她身后站着那位阿嬷,还有一位看起来比阿嬷年轻几岁的仆妇。两人的目光本落在阮清的笔尖纸面,像是盯着人写课业的先生一般。

等注意到了前来的林凝素,这二人又齐刷刷看向她。那目光不能说有敌意,但绝对称不上友善。

原本在她身侧笑嘻嘻的夏晴见状,马上收了笑容,立刻低下头去。

这二位阿嬷,看来在府中地位不低。

但这阿嬷看不惯她也不是一日两日,所以林凝素也没在意。

阮清见到林凝素走近,连忙放下了豪笔,请她落座。

“今日心情可好些了?”阮清柔声询问。

林凝素倒是被问得怔了一瞬,虽然圣上放出话来,但也不算板上钉钉。她如今是好了许多,倒是阮清,明明是将林砚放在心上的,却还要来关心着她。

世上怎会有这样纯善的人。

“你呢,只怕会比我更难受,却还要顾着我。”林凝素情叹了一声。

“我哪有….”阮清想说些什么,便被她身后的阿嬷打断,“姑娘,继续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