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国将军府位于城西,喜队若要走大道去东宫必然要经过林府,婚仪雅乐传遍林府每一个角落,又其实一扇饮冰居大门能够遮掩住的。
林凝素端着一碗醒酒汤,站在林砚房门外,却迟迟不敢进去。
当初和孟桓联手将阮清林砚的婚事搅黄,她没悔过,也没怕过。后来孟桓与阮清定亲,她见林砚面色如常,也只以为这人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在意阮清。
可直到那日,林砚不顾惜日的君子之仪,宁愿留下把柄给政敌参奏,也谢绝参加当今太子殿下的婚事。
他将自己关在房中,烈酒的醇气顺着窗牖飘出,带着暖香。可林凝素心中却发冷,此刻,她犹豫了。
推开厚重木门,林凝素声音发抖:林砚…这是醒酒汤…
玉冠跌落,藻发四散,猩红的眼紧紧锁着不请自来的少女。那眼神幽戾,似能结成一张细密的网,将人绞死其中。
惊惧之下,林凝素心头一滞,砸碎了汤蛊,僵硬在原地。
“林砚….”
酒液粘在瓷白的指尖,湿漉漉地,他向她招手。
林凝素不敢过去。
“怕我?”
她摇摇头,走近了些。
二人离得近,她直直地撞进林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这人的眼睛一瞬不瞬,将人看了心中发毛。
林凝素心中怪异,却不敢多说什么,也不敢贸然离开,最后喊出了那个她从不愿说出的称呼:“哥哥…”
自从表明了心迹,她已经许久不唤这人哥哥了。可现在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个称呼像是一个独属于她的保护伞。
那天之后,她便不太敢接近林砚。总觉得林砚变了,可那人面上一如既往的温润和煦又让她觉得一切都没变。
再然后,林砚成了孟砚,被封为平陵王,搬出了林府。
林凝素想见林砚一面开始变得困难起来,她也没有像从前那般不懂事,会做出去王府门口求见的蠢事。
只是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不安来源于父亲的忧愁,和母亲多次劝她嫁给沈敬安的话语。
她知道,上都城可能是要变了天。
自小到大,她从没和林砚分开过那样长的时间。
那几个月,她实在熬不住对林砚的思念,半夜偷跑出林府,来到平陵王府门前。
本想悄悄瞧一眼便回去,没成想却被王府门前的侍卫当成了刺客,直接捉拿了去。
既丢人,又让人想笑。
林砚将她领了回去,她不争气,鼻子一酸,当即扑进了林砚怀里哭了许久。
“哥哥,你会保护我,保护父亲母亲的对不对。”
林砚没回答,却也没把她推开。
这些都不能够算是噩梦,林凝素唯一不敢回首,只能在深夜中悄悄舔舐的一段回忆,乃是林砚登基之后。
那段时间,父亲几乎一夜白头。
前太子孟桓被囚,前程未知。她也知道自己父亲是太子的师傅,与太子关系甚为密切。
她不明白,但也知道现在父亲和作为新帝的林砚的关系算不上好,甚至仇大于恩。
朝政大事林业笙从不和她说,她只能天真地问父亲,现在哥哥是不是比孟桓要厉害的多….
那是不是,林砚会娶阮清呢。古时候也不是没有那样的先例。
林凝素想去问个究竟,是问林砚对自己的答复,也是替父亲问问,林家还能在这场风雨飘摇的政变中撑多久。
她还想问:
如果你不愿意成为我的夫君,那么还愿意做我的哥哥吗?
林业笙不让林凝素出门,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儿从前十分任性。之前与柱国将军之女的亲事,竟有林凝素的一份参与,他真是将女儿宠坏了。
虽然有昔日兄妹情分在,但难保….
可林府是关不住林凝素的,她再一次偷跑了出去。
皇城不比平陵王府,她走了足有两个时辰,才一瘸一拐地来到玄门。
人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她报了守卫,说自己是林砚的..妹妹。
“当今陛下何来妹妹?”守卫冷冰冰地回道。
她进不去皇城,却不敢回林府,因为林父要是知道她这样偷跑出来,会直接遵从母亲的话,直接将她塞进去镇远将军府的花轿里。
冰冷的天地里,她又等了一个时辰。
直到一辆马车出现在皇城门口,她抬眸望去,注意到马车顶部的十二琉璃饰乃是昔日东宫才能用的。
倩影柔荑撩开车帘,是阮清。一朝政变,孟桓生死不明,她作为前太子妃亦不好过,清减了许多。
“阮姑娘,能不能带我进去。”林凝素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向自己一直视作敌人的人低头。
皇宫禁地,阮清却能够随意入内。
其实从在这里见到阮清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