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漆黑海底，被潜水灯照出一只又一只海贝，不远处还有看热闹的石斑鱼。

徐阳舒仔细地搜查，还是没有找到林宁的位置。他担心林宁不常潜水，不熟悉海底的环境，可能会误入某些海洋猛兽的栖息地，受到伤害。

在海底，两个人都没有戴上联络器，而且这里不容易辨别方向，要是再找不到就只能回去补充氧气，联系专业人员来找。

想到林宁会遇到危险，徐阳舒非常后悔，就应该在他身上安装一个定位器才对，现在就可以快速找到。

不知道找了多久，瓶子里的氧气耗尽，徐阳舒又回去补充，再次出发寻找，也不敢把船开走，怕林宁回来找不到位置。

海面已经泛起了淡金色的光芒，远处的落日犹如一块巨大的火球，烧得周围的云层通红，朦胧间可以看到几处岛屿的影子，可是太远了。

徐阳舒在海底的某个平原找到林宁的一只潜水手套。算着时间应该是不够氧气，浮上去吸氧了，捡起手套就朝上方游去。

冒出水面的那一刻，他被阳光刺到，片刻后才看清楚：四周都是灰色的岩石，这里是群岩环绕的小岛，底部与海水相连，但四周高耸陡峭，难以攀爬，都没有出口。

不远处的平台上放着一堆潜水装备，看得出来这里有人。

徐阳舒摘掉潜水镜和氧气瓶走过去，才在角落里看到躲在阴影里的林宁，急得跑过去，“你没有受伤吧？”

林宁撇开他的手，“没有，我想回去但是迷路，而且氧气瓶没气。你开船到这附近了没有，去船上搬氧气瓶给我。”

这个地方路上没有出口，只有水底才可以出去，必须要靠氧气瓶。

徐阳舒拿出指南针，忧心忡忡地看着位置，“这里距离船大概还有六公里，要一直往北游，需要三四个小时。而且船上只有一人份的氧气，做不到一个来回。”

林宁听着他的话，瞬间就懂了意思，看向他背后的氧气瓶，“氧气还剩多少？”

徐阳舒拿出两个氧气瓶，一个没有用过，而另外一个用了大半，“这两个加起来够五公里，途中要是浮出海面换气，或是憋气，倒是勉强可以六公里。船上有卫星电话，可以联系救援队，就在附近，很快就能赶到。”

林宁忍不住骂人，又捶了他的胸口一拳，“都怪你，找人为什么不开船找？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氧气不够的情况，这种事情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不开船是为了林宁回去能够找到位置，也带了多余的氧气瓶过来，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么远的地方找到林宁。

要是一开始，林宁只在附近玩，和他待在一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可任何辩解都是无用，这件事林宁只会怪罪徐阳舒，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的责任。

徐阳舒无奈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再谨慎一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林宁本来还想再骂，可是听到徐阳舒痛快道歉，顿时又不知道怎么骂了，只好想办法解决问题，“现在的解决方案就是，让一个人带着两瓶氧气游回去联系救援队，另外一个人在原地等待。”

其实这样是一件冒险的做法，出去的人可能会游不到船的位置，留下来的人也会在等待中死亡。

尤其是，留下来的人要待到晚上，到时候寒冷饥饿，还有复杂的自然环境就会出现意外。

幸运的话，等待的人半个小时就能得救，不幸运的话，就是十几个小时后了。

出去的希望要大于留下来的，这是一个需要抉择的难题。

林宁当然不希望自己留下来，他情愿徐阳舒死，正想开口，氧气瓶和手套就朝他递过来，顿时愣住。

徐阳舒贴心地帮他戴上手套，从防水袋里拿出一个压缩饼干，“休息一会儿就出发吧，你的地理很好，肯定知道回来的路。”

其实不好，所以才会迷路，困在这里。徐阳舒在说什么假话呢，居然愿意把生的希望让给他。

林宁内心掀起一阵波澜，对方这么会做人，反而显得他不是人了，忍不住问，“你就不怕我故意不回来，让你死在这里，好离开这个海岛，霸占你的公司？”

“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只要你活着就好。”徐阳舒的眼神暗淡，他其实挺自责，如果再仔细谨慎一点，就不会让林宁陷入这种境地了，“长盛有几支原始股一直为你留着，如果我死了，长盛股份就会转给的。长盛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我们两个人，本来这个名字就是你取的。”

那时，他们刚刚创业两个月就获得了许多人的支持，下班后在海边木栈道散步，远处是夕阳。徐阳舒问起工作室的名字，林宁随口就说了“长盛，希望它长久地昌盛。”

回忆起往事，林宁心中颇有动容，忍不住骂了一句，“你神经病吧，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不就是六公里，理论上三个小时就能到的。”

徐阳舒逆着阳光，脸庞的发丝都在发光，五官看不真切，就像是一张定格的电影画面：主人公回光返照。

林宁心头一跳，忽然有点害怕，他伸出手去摸徐阳舒，发现只有这一块压缩饼干，于是塞回他的手里，“自个儿留着当晚餐吧，我不喜欢吃这种垃圾。先跟你说，别对我抱希望，我又不一定会回来。”

徐阳舒应了一声“好”，他拿出指南针和手表跟林宁说船的位置，告诉他在水下如何识别方向，物资都在船上的什么地方。

一切都叮嘱完，林宁也休息好了，他脱掉一件衣服和裤子扔进徐阳舒的怀里，“笨蛋，别冻死了。”

就像是被夕阳照进了心里，胸腔里非常暖和，徐阳舒笑起来。

林宁忍不住问，“你笑什么笑？”

“你担心我，在意我。我觉得高兴，所以就笑。”

“徐阳舒，你脑子有病吧！”

86 徐阳舒不是皮糙肉厚吗?

潜入水里那一刻，林宁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离别时徐阳舒的神情，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没想到世界上居然会有徐阳舒这样蠢的人，会愿意把生还的希望让给别人。虽

然自己也不是别人，而是徐阳舒的心上人，但这也太离谱了吧，或者说舔狗都做不到像徐阳舒一样果决。

林宁无法想象，自己会为了喜欢的人让出活命的机会。他觉得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比得过自己啊。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夕阳照进海底，明亮度提高了不少，不再是泛着冷意的淡色，而是混进了一些暖色调，使得归途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游动速度也能加快。

有了指南针，在海水里辨认方向的难度会下降，比较容易找到船的位置。为了节省氧气，林宁会在状况良好的区域浮上去，选择游泳，还会觉得憋气。

天色逐渐变暗，地平线已经不见了那一轮圆日。光辉消失，就像是烧尽燃料只剩下灰烬，灰蒙蒙的一片，寒气袭来，覆盖整个海面，漆黑的环境并不利于潜水。

虽然有潜水灯，可是照明的范围有限，还得提防那些巨大的海洋猛兽，尤其是大白鲨之类的食肉动物，而且海水的温度低，潜行的速度会大大地降低。

林宁的体力并不好，他游了一段终于累得不行了，浮上去靠着一处礁石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