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价已经涨到了尽万钱,魏续惆怅地站起身,“我们走吧。”
虽说这位魏将军脑子特别简单,但对武艺高超之人似乎还有一条额外好感条。
出门之时,他十分诚恳地询问了她的意见。
“我观贤弟神色,必是在高顺营中待得不快,何不来我的营中,每日同我置酒高台,结伴取乐?”
她在夜色中停了一停,但没怎么想,就回答了他。
“魏将军好心,我心领了,”她笑吟吟地说,“但高将军用心良苦,我铭感五内,并无任何不快。”
……她这话说得稍微有点早。
因为在她跟高顺营中的这些士兵们大眼瞪小眼地抢了十几天的晚饭之后,事情逐渐起了变化。
她再一次走进士兵中间的时候,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
“你们猜这匹夫今天会选哪一伙?”
“哪一伙?”
“你押了哪一伙?”
……什么意思?
她捧着饭碗,满心狐疑地随便挑了似乎不常进的一伙,刚准备盛饭时,周围士兵们开始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我赢了我赢了!”
“快点拿钱!十个钱!不许赖!”
“晦气!我断定明天他必去王三那一伙!”
她抖着手指,指向了正在忙着收钱的伙长,“你们在拿我去哪一伙吃饭的事开盘下注吗?”
……不是,为什么没人告诉她?!也没人来跟她分钱啊?!
第40章
大概是她眼中的渴望太明显了, 伙长多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心地把钱收好,才凑过来。
“想赚点钱吗?”
她犹豫地点点头。
“一会儿我假装打你一顿, 给你五个钱, 怎么样?”伙长期待地搓搓手, “要是可以打脸的话, 我再给你加五个钱。”
她噎得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才张口,“……我给你十个钱,然后暴打你一顿,你同意吗?”
伙长眼前一亮,“成啊!要不你也要打我们,这回还有钱拿,傻子才不拿!”
……太可悲了!军人的骨气呢!
她在军营里打了半个多月的架, 除了几个身强力壮,五大三粗的还有点不服气, 总想跃跃欲试之外, 大部分士兵已经处于躺平状态, 打架时基本就捂脸抱头蹲地状。
第一个这么干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兵,有张堪称清秀, 至少比咸鱼出挑些的脸蛋,自称是怕破了相, 回家不好娶媳妇所以这么干。当然不出所料, 这孩子被大家疯狂嘲笑了一顿, 但咸鱼也的确没好意思真下手打他, 意思意思踹了一脚就算跟他打过了。
……然后捂脸抱头蹲地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当然偶尔也有处于“不服气”和“捂脸蹲地”之间的人,她端起饭碗, 准备和今天的酱菜汤做斗争时,一个士兵凑到她身边,“咸鱼啊。”
“……悬鱼。”
“都差不多,”他说,“你这身手到底是如何练出来的?”
……她这身手哪里是练出来的,但是说也说不清楚,只能含糊一点,“天生的。”
“我不信,”那个士兵撇了撇嘴,“你每天打我们,抢我们的饭,还不教我们东西,你自己说说,你羞不羞。”
她嘴巴里含着一块粟米饭,觉得咽下去也不对劲,吐出来也不对劲,装在嘴巴里还是不对劲,最后只能艰难地用一口酱菜汤给它顺了下去。
“我怎么就不羞了?”她说,“你也没说要学啊。”
“那我现在说了!”士兵把碗往地上一放,“你来教教!”
她这才发现人家早就吃完了,再看看自己剩下的这半碗饭,忽然感到一阵胃疼。
高顺说她这身手士兵们学不了,学了也没什么用,她现在逐渐理解了是什么意思。
从军队角度说,高顺的陷阵营是成阵的,对于士兵们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搏杀拼斗,而是阵型不能乱。
阵型不乱,就不会出现防线缺口,撕不开缺口,对方面对的就始终是有建制有组织的兵团,每一个人都有着饱满的战斗意志,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同袍互为援手,这样的敌人是坚不可摧的。
防守时依靠阵型和指令坚不可摧,进攻时也是如此,高顺不求速胜,不求乘胜追击,只求稳扎稳打,他手下不过近千人,能做到令行禁止已是不易,断然不会奢求队伍里出现什么格斗高手武林名家,对他来说,如臂使指比什么都重要。
“士兵们有时会玩一个游戏,”他这么同陆悬鱼说过,“第一排的第一个士兵对第二个士兵贴着耳朵讲一句密语,第二个士兵传给第三个,这样依次传下去,传到最后一人时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多简单的话都是如此。”
“……所以呢?”她有点没明白。
“如果连一句最简单不过的话都不能顺畅的传递下去,作战时你又要让这些士兵如何明了统帅下达的每一条命令呢?他们在演武场上听你的锣鼓,看你的令旗是一回事,在混战中是另一回事,这些你想过吗?”
今天也是被教导主任训得体无完肤的一天。
从个人角度说,她的身手别人也是无法学习的。
她这具身体看起来十分清瘦,丝毫没有肌肉虬结的模样。
但一个正常人想有她这样的拳脚劲力,多半得是个膀大腰圆的魔山型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