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迷惑地看着他,“岂不知什么?”
“岂不知将军喜事将至的流言传出后,有郎君”
坐在一旁阳光开朗大男孩的张文远忽然不安地动了一下。
“若是陛下有心,”张辽忽然开口道,“辞玉或可先行入宫谢恩,再请陛下爱惜民力为上?”
这个话说得就很委婉,于是三双眼睛一起看向陆悬鱼。
陆悬鱼挠了挠头,有点犹豫,“不管怎么说,我先入宫?”
要入宫自然不能是这身衣服,就必须得回府好好换一身,再骑马或是乘车进宫。
三个人一起目送乐陵侯出门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
“谁家郎君?”张辽突然问道。
臧霸摸摸下巴。
张辽心中一定是有几个既定目标的,尽管谁也没把他们的名字说出口,但张辽很警觉,若是两只耳朵能竖起来,那一定是已经竖起,眼睛也很亮,就等着听一听有什么需要他提前先处理掉的传言。
……可见昏礼之前,这位骠骑将军府的佳婿是一点也不能放松的。
“文远将军不知吗?”臧霸问道。
“我确实不知。”
“那位郎君世家出身,姿容美丽,素有令名,近日里却频频失态,在下才有所耳闻呀。”
臧霸笑呵呵地一边说,身后张超一边咳嗽,还偷偷伸手去拽一下他的袖子。
这位穿着短褐的将军一点也没被这些美妙的词汇吓住,但他仍然皱起眉了。
“宣高公所说之人,我亦相熟?”
臧霸很认真地想一想,“将军平素交往之人,在下就不知了,不过这位郎君因辞玉将军喜事将至,还病了一场!”
怎么能不病呢?
那位郎君虽然生得美,出身清贵,学识又高,气度又好,但他与乐陵侯毕竟是不可能的呀!
雒阳城中渐渐传起陆廉与张辽的婚事起,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都要登门看他一眼,不仅要看,而且话里话外还要安慰他几句!
这是什么狼心狗肺蛇蝎心肠三心二意笑里藏刀的人哪!简直全无心肝!
他们人人都笃定他与陆廉有过一段情,至少是眉来眼去,或许还有些书信来往,说不定花前月下,也曾经情意绵绵地讲过几句话。哪怕更多的没有了,但这毕竟是连陛下都承认的!陛下都钦定的!与陆廉有旧的人哪!
河北世家这样笃定,青徐世家虽然多有臧否,但也就跟着以讹传讹地信了,等到大家都来了雒阳,成了邻居之后,这段旧情更是抹都抹不掉的铁一样的事实!
崔琰根本无法理解这是个什么样的事实。
他只知道他快要抱孙子了,家中最要肃静的,这一波接一波的客人登门,闹他也就罢了,偏偏夫人听了之后也闹起来!
他不装病还有什么办法!
为什么装病之后他的名声变得更奇怪了!
他根本不知道陆廉到底是要嫁谁还是要娶谁!
夫人还能不能给他一口饭吃,一碗水喝了!
“他这几日都在家中躺着,水米不沾,”臧霸偷偷看了一眼张辽那张沉凝的脸,叹了一口气,“听说有人去请华元化了,不知救不救得回来啊。”
第732章 婚礼的流水账(可跳)(五)
阳光隔着竹帘, 有流水潺潺。
竹帘内香炉氤氲,有人着素丝衣,戴玉蝉冠, 慢慢地拨弄古琴。
这幅画面是优雅闲适且有风度的, 今日休沐, 竹帘内的主人家原本就可以这样闲适地度过这个炎热得有些刺眼的下午但他不能。
有客人跑来了。
客人坐在他对面, 叽叽呱呱地讲了一些这样那样的笑话,雒阳城每天都有些笑话,比如张家的小郎君因为愚笨到看不懂老师出的题目而被赶出鸿都门,又比如李家的女郎打爆了哪个金吾卫的狗头,就为那个轻薄儿前一日还在苦苦作辞作赋地追求她,后一日就跑去金市给那家新开的酒舍捧场,还特地赠了当垆卖酒的胡姬一对明月珠。
他讲这些,主人家也不作声, 就继续慢慢地弹自己的琴,不成曲, 只是偶尔几个小片段, 反复地弹来弹去, 像是一堵努力屏蔽掉讨厌鬼音波攻击的无形的墙。
他虽然清高,但毕竟也是要听一听外面世界都发生了点什么事, 况且也还需要一点基础的人际交往,再况且, 客人除了性情讨厌之外, 德行是不错的。
……但他的性情真的太讨厌了。
徐庶在那里闲聊了一段之后, 终于开口讲到了最新的八卦:
“长文可听说了?”他说, “崔季珪病啦!”
陈群面前那堵无形的墙被徐庶这么一创,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他手下就好悬给琴弦揪下来。
但徐庶坐在那里,还在嘀咕。
“早先曾听说,荀家七郎对辞玉将军有情,怎么病的却是崔季珪呢?”他问,“荀友若与你相熟,长文,你知不知?”
陈群看着徐庶那张淡然又可恶的脸,忽然就觉得,其实他平时来往甚少的那群武夫活得也很自在,尤其是他曾经很看不上的那群并州人他们要是见到一个这么可恶的客人,一定是可以抡起古琴照着对方砸过去,砸到那人抱头逃跑,连鞋子也不穿,跌跌撞撞地一路跑到街上,成为新一天的雒阳新闻。
但陈群毕竟是诗书传家的清贵文士,学不来这个,况且真就抡起古琴,徐庶这种文能出谋划策武能提剑冲锋的家伙也未必输他。
于是这位同出颍川的清贵美貌世家青年只能叹一口气,板着脸说:
“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