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这里的人民能够活得安稳些,不要颠沛流离,不要食不果腹,不要衣不蔽体,他们要吃饱,要穿暖,要住在自己的小屋里,挽着孩子的手,安安稳稳地入睡。

【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想,那仍然是不足够的。】

他们当中读书的还不多,耕种的农具还很简陋,女吏的天花板只有六百石,医学书更新迭代后仍然有许多巫术类的内容在里面。而这个吏治清明的大汉,还有她这样的顶级勋贵,一顿饭只能吃两升米,却要一万多户人家来供养她。

她回首看一看自己十几年的岁月,看到了无数人失望的脸。

【你相信自己走的路是对的吗?】黑刃突然问道,【你相信,让这个国家从分裂重新归为统一,让战争结束,让百姓回到田野里,作坊边,市廛中,是正确的吗?】

【这个,】她短暂地迷茫了一下,【这当然是正确的。】

【你相信你在战场之外做过的那些事,以及你招揽来的那些人,都是值得的,正确的吗?】

她又在心里很认真地盘算了一会儿,诸葛亮一定是值得的,但司马懿就值得商酌。

【值得。】她很谨慎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放心地休息一下呢?】黑刃问。

如果你走出了正确的第一步,其他人会跟上的。

不要想着将所有的事都一口气做完吧?

休息一下。

稍微休息一下。

她从短暂而又漫长的愣怔中清醒过来时,看到有人出现在宫门前。

他手拎着长剑,宫门旁卫士哪怕手中拿着丈余长的戟,也不敢上前一步。

公卿们踉踉跄跄地后退,满目惊骇地指着他。

他的眼睛极冷又极亮,肌肉绷紧,像一头准备捕猎的虎,冷酷地扫视着周围可能的不善目光。

但当他终于走到她面前时,他向她伸出了左手。

“这次没有羊。”她说。

张辽笑了,“下次补上。”

这两个凶狠又残暴的武将就这么手拉手走出宫去了。

围观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消息传到齐王府上,新任齐王在惊骇之后,狠狠地砸了一个杯子!

“竟然有这样的事!”他咆哮道,“荒唐!太荒唐啦!”

二将军欲言又止,三将军小心地探头探脑,其余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出声,只让主公在上首处走来走去,疯狂咆哮。

等到他咆哮够了,终于坐下来,喘着粗气四处寻觅杯子时,二将军赶紧将自己的漆杯递了上去。

主公一口闷了。

冷静了一会儿,刘备终于用较为平和的语气问了大家一个问题:

“你们觉得,”他说,“北宫毕竟是新修的宫室……”

所有人都睁着眼看他。

“偶尔跑进来一头野猪,或者一头鹿,”刘备说,“也,也不是很稀奇吧?”

所有人都把脑袋低下去了。

三将军欣喜地点点头,刚准备出言应和,被二将军扯了一把。

……这个理由太降智了,那么多人看着呢,拿不出手。

于是主公又一次叹气了。

“那怎么办呢?”他说,“只好罚了。”

那五千户的封赏别想要了,夺爵不发。

参加朝会和各种仪式的资格也别想要了,统统剥夺。

身居高职,居然意气私斗,出门能服众吗?!

干脆别出门了!就关宅子里吧!关几年以后再说!

就这么定了!

……不行!还是不解气!

主公骂骂咧咧,“还有!去寻些胡桃树,宅前种满了就种在宅后!都种在她家宅前!”

种成个景点为止!蹲在里面吃胡桃吧!

市井间的流言传了很久,渐渐消弭时,已近盛夏。

景星大家看完了,华歆、张超、以及太平道的师君都各自献上了新发现的祥瑞。

就连齐王的后宅都献了一桩祥瑞!小世子说话啦!

大家叽叽呱呱地聊着国家大事,街坊邻居间的八卦就有点上不得台面,但还是有个人勇敢开口,说孙家那套闲置的小院子卖出去啦!大家又有个新邻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