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也猜不到,他今夜达成了一个何等雄壮的目标!
别说袁尚袁谭,就是袁绍都不曾击退的河北劲敌乐陵侯陆廉,竟然被他用一根木棍打得抱头鼠窜!
“逃便逃了,”刘备思度着,“便是逃去曹操处,一时也生不出多少钱粮。”
曹操是抛出过橄榄枝,想要谋求和平,并且暗示可以给袁尚打包卖了,卖多少,价钱好说。
但刘备也不能完全相信他。
……毕竟曹老板这人的文品是很值得相信的,人品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只要有利可图,他干出点啥事都不稀奇。
“虽生不出钱粮,”田豫说道,“河北生民如此颠沛流离,必非明公所愿。”
刘备看看他,“也非辞玉所愿。”
田豫那张脸像是突然红了一下,但也可能是火光忽然晃了一下的缘故。
“我有一计。”
这位明公突然就想说反正还没结婚,要是计谋用得好,其实也
明公又把嘴闭上了,把差点溜出去的调侃又挨个捡回来,好好地跟胡桃一起揣在兜里。
“国让有何计?”
陆廉的地盘儿已经北扩到元城,城中官吏也进行了补充,用军中带过来的小吏补上一些紧要位置。
人手还是不够,毕竟逃走的有士有庶,小吏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必然属于其中一种,那爹妈兄弟都扛着包袱跑了,他肯定也要卷铺盖走人的,空缺就出来了。
司马懿先补充了必要的城防力量,将几县的防务整顿了一番,又接着将现存人口和粮草清点一遍,期间还没忘记给孔明先生写封信,抱怨一下老板。
陆廉可抱怨的地方有很多,比如说社交恐怖分子啊,比如说不团结世家,不收编山贼啊,比如说撒丫子四处乱跑啊,反正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槽点,简直罄竹难书。
但司马懿主要抱怨的是,老板把所有工作都交给他做,好累啊怎么办,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很能干,但老板太器重他了也不好,他已经好多天没睡个好觉啦!唉!真羡慕优哉游哉的孔明先生啊!
当他脸上挂着笑意写完这封信,并且交给信使送回刘备军中时,他是准备再要点小吏过来的。
河北的中心在冀州,冀州的中心在魏郡,他们现在就在魏郡慢慢经营,这份功劳总归是谁也夺不走的!
他心里还有个计谋,准备帮陆廉来个大的,方便快捷地解决冀州这些世家望陆而逃的问题。他不仅写了信,还精心筹备了礼物,专等那位客人
那应该是陆廉撒腿跑路的第三日,忽然有随从匆匆走进来。
“郎君,有客至!”
“必是崔公到了!”司马懿惊喜地扔下文书,刚站起身往台阶下奔,准备也来一次不穿鞋子的交际时,客人已经很不见外地走进来了。
“仲达如何这般客气!我何须你亲迎呀!”诸葛亮高高兴兴地脱了罩袍,抖了一身的灰尘,“我收了信,便来了!”
仲达没吱声。
仲达打了个喷嚏。
第669章
司马懿所等待的那位客人是个非常“世家范儿”的人, 当他上门时,是引起了一些惊叹的,甚至连诸葛亮都为之动容了。
他穿了一件花纹朴素但质地精良的灰色罩袍, 里面是绛红色的直裾, 发冠和腰带都是乌黑的绸缎裁成, 上面镶嵌了美玉, 周围以红宝石作为点缀,于是这个人就给人一种低调又华贵的感觉。
当他下了轺车,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履向县府走去时,他的风度与气势令周围的仆役立刻屏气凝神,几乎不敢直视这位郎君。
但这一切都还比不上他的好仪表,他身材高大,相貌俊秀,气质儒雅, 胡须令人想起那位曾与天子一舞的东郡太守臧洪,一般伟美。
于是这一切就凑成了《陌上桑》里, 秦罗敷对她那位使君丈夫全部的描写, 也凑成了这个时代的士庶男女对于一个男人外貌最挑剔的要求。
当他见到司马懿与诸葛亮时, 也非常客气地同他们见了礼。
不是太热情,但礼数恰到好处。
一看就知道他是应了某个人的请求才来此, 因此带了一点矜持。
当然,这并非崔琰拿腔拿调, 而是他原本就是一个性情偏冷淡的人, 按照司马懿偷偷讲给诸葛亮的介绍, 这位四十岁出头的崔公之前曾出仕在袁绍麾下, 但后来职场内卷太激烈,袁绍兵败, 他就悄悄跑了。再后来袁家两位好大儿征辟他数次,他谁的话也不听,谁也不愿去见一面,因此还得罪了袁尚,给扔进大牢里待了些天,要不是有故友陈琳等人帮忙,估计就要死在监牢里了。
他现在登门拜访司马懿,而不是陆廉,也是因为司马懿算他的知交故友,司马懿这样偷偷告诉诸葛亮。
要是大将军请他来,他是断然不会来的!
诸葛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坐在那里,心想你让大将军请他,大将军估计也不会请的。
他们坐在一起聊了聊郡望,崔琰问候了一下司马懿的家人,又客气地恭维几句诸葛玄的政绩,司马懿很是热情地讲了讲自己父兄近况,而诸葛亮则彬彬有礼地感谢了他。
一轮废话讲完了,就在准备讲下一轮时,侍从第三次跑进来。
“先生!”
司马懿将手笼进袖子里,很有点不高兴,“我吩咐过你,有贵客在此,余者一律不见。”
侍从张张嘴,又乖觉地把嘴闭上了,大家就开始讲起第二轮的废话。
第二轮主要讲一讲学问,比如孔融的北海学宫,诸葛亮肯定是熟悉的;再比如司马懿家世世代代都治经学,那也有很多独到见解;再说一说崔琰师出郑玄门下,那可是位当世大儒,两年前刚刚去世,唉,可惜再也听不到他的教诲啦。
他们正讲着的时候,正对着廊下的崔琰忽然诡异地停了一下。
两边很注意听他讲话的年轻郎君都很敏锐,顺着他的目光就往屋外看。
有个穿得很朴素,近似于破破烂烂的人坐在廊下,正在那里吃东西。
当三个人的目光一起看向那人时,她就把头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