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公教导小人们,”小贩说道,“礼在诸胡为夏,礼失夏为诸胡。”
她搓搓脸,看看诸葛亮。
诸葛亮一脸受教的表情。
她看看张郃。
张郃悄悄又往后退了一步。
想在这样的人手里抢夺权力,压力就非常大。
时间到了晌午,阳光炽热,农人也都回到村子里了。
管宁在村落里的居所也是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小窝棚,让人就很难相信这是个两千石的郡守待的地方。
这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文士戴着黑色的头巾,穿着粗白布裁制成的单衣,坐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垫子上,一群农人坐在他周围,神情专注地听他讲话。
他看起来就是不像干行政的,但她也不知道他这算是在干吗,这人稍微有点超出她的常识了,但毫无疑问,这是个在德行和学识上都凶残地碾压众人的大佬。
他们还没有走到那个窝棚门口,只是远远打量一下,有人跑进去通报了。
她转头,看向张郃。
“他很受人爱戴,”她说,“你看到他们看他的眼神了吗?”
张郃声音很低,有点底气不足的样子。
“所以在下不就请大将军来了吗?”
……她就感觉有点脚软。
但是窝棚里的一个农人已经走出来,很有礼貌地请他们进去了。
她整整衣冠,声音也很低,底气也有点不足的样子。
“一会儿等我出来,”她小声说,“我打你一顿,没问题吧?”
张郃不吱声,看她磨磨蹭蹭不进屋,还伸出手推了她一下。
第619章
那个清瘦的身影整一整衣服, 又整一整帽冠,迈着并不怎么标准,还有点造作的步履进去了。
……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 就忘记管宁的住处是个窝棚, 额头碰在了门框上, 发出“咚!”的一声。
张郃赶紧把目光缩回来了。
张郃身边的副将连脖子也一起缩回来了。
两个人在外面站定,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将军眼里就有一点劫后余生的窃喜。
“如何?”副将小声问。
“哼!”窃喜迅速变为了装腔作势的恼怒,“我为了你们,心头这一口血也要熬干了!”
“将士们都感念将军恩德。”副将讪讪地。
“而今你可亲见了!我冒着挨打的风险,连陆辞玉都给搬来了!再不行你们就闭嘴吧!”
嘴是闭不上的,还要轻轻撇一撇。
“其实管公也不怎么回寿春,”副将小声嘀咕, “要末将说,还是……”
话没有说完, 就咽进肚子里了, 因为张郃露出了一个不同于刚才那种笑骂的严酷眼神。
副将连忙把头低下, 用余光小心瞟着那个四面漏风的大木棚。
棚子没有间隔,但在管宁身后有一块油布帘子, 也许是他更换衣服和洗漱时用的。他的小坐垫前有个很久的藤箱充作案几,透过藤箱的缝隙也能看到里面装了两件换洗的衣服。
他的案几上有纸笔和一个出自村口小贩手笔的小陶杯, 身后有一个木头架子, 上面摆了不少书, 角落里有一盏歪歪扭扭的土灯, 土灯旁还放了一个大一点的陶碗,以及一双竹箸。
……就这些东西了。
……根据那个陶碗的大小, 她判断管公饭量还可以。
农人拿过她和诸葛亮带进来的杯子,倒水涮一涮,泼在门口,然后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水。
诸葛亮咳嗽了一声,她忽然一个激灵,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
管宁似乎察觉到她的好奇,从藤箱下面还摸出了一把竹扇,握在手里。
有农人将两个上面铺了小草席的竹坐具搬到管宁面前一丈远的地方。
“将军辛苦。”他笑眯眯地伸出手,请她坐下。
她赶紧坐下了,把腰杆挺得直直的,诸葛亮在她旁边坐下,也把腰杆挺得直直的。
陶杯放在了面前的地上,她赶紧拿起来,感觉手里握着一点什么东西,精神就不太紧张了。
那个赤着两条胳膊的农人冲她行了一个礼就出去了,她再小心用余光望望,这里也没有管宁的仆役,平时照顾他的就是这些农人。
“将军与孔明先生自江东归来。”管宁说。
她赶紧集中精神,“是。”
“江东如何?”
“还……还行,”她结结巴巴地说,“咸鱼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