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好像有人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主公可是有所不满?”

他哪里是有什么不满!

他的眼睛那样花,已经看不清远处纷乱的战场!他只想要一个回答罢了!

袁绍的拳头默默攥紧时,荀谌忽然出声了。

“已有二百步。”

二百步远,陆廉已经后撤至营下!

不错,她的兵马经过多日的车轮战,也该枯竭了!

她还拿什么与他相抗衡!

主公的声音里一下子带上了如释重负:

“传令,中军向前!”他高声道,“马铠兵待战!”

陆廉的前线在逐渐崩溃,这一点是没错的。

越来越多的士兵被杀死,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逃亡。

临时被提拔起来的军官无论是威信还是经验都不足以拯救这支兵马,它迅速几个点的崩溃变成整条阵线的崩溃。

周围又有人惊慌失措地嚷了起来,纷杂吵闹。

他们要不要去投奔袁公啊!

战场就这么大,绕开几十里路,跑过去就行!

行是行,哪来的脸,哪来的钱!

他们的声音传不进陆悬鱼的耳朵里。

她依旧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注视着自己最后的军队像退潮时的海浪一样倾覆破碎。

【那是怎么回事?】

【前军和左右翼怎么脱离开了?】

【袁绍的中军,为什么此时才下场,又走得那么急?】

她听到自己问自己的许多个问题。

直到那些问题渐渐汇聚成一个明晰而荒谬的答案。

……那是她想要的答案吗?

第578章

所有陆悬鱼能看出来的问题, 牵招一定是更早发现的。

但他没有办法。

他已经尽最大努力去调整自己的前军与两翼的距离,但这毕竟不是日夜操练的表演项目,那些校尉不曾受他恩惠, 不曾与他同甘共苦, 他们每一个对自己营的士兵都有不同的要求, 他的命令下达到营, 再由校尉传递给士兵时总要慢一拍,他怎么能指望如陆廉一般如臂使指呢?

但他仍然暂时居于上风。

陆廉的前军已经渐见溃败,冀州军也准备驱赶前军溃兵,冲散中军。

双方前军都已经不如当初,这片战场也是如此。

他们都很疲惫,而这方圆数十里又充斥着恶臭的气息。有人摔倒了,来不及爬起来,先是控制不住自己地大吐特吐一阵。运气好的抹抹嘴, 拎着长刀继续冲上去作战,运气不好的, 一弯腰一低头, 一辈子就交代在这里了。

这再也不是什么大汉精兵的巅峰对决, 这是在泥巴里打滚。

他的士兵体力更胜一筹,因此能够压制着对面的士兵, 但终究都是一脸一身的烂泥,难看之至。

这个疲惫的中年武将想到这里, 将目光望向远处被中军重重保护的大纛。

她的前军士兵正在溃败, 正在死去, 而她无形无质的目光似乎仍能穿透战场, 扎进他的心里。

她是不会败的。

越到了这样狼狈的境地,她越有绝处逢生的决心和意志!

所以他不能他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他必须将战果扩大!必须一鼓作气, 用溃兵冲散中军,将前军与两翼一同压上,为主公的马铠兵创造决胜的时机!

太阳一动也不动,有乌云缓缓而过,将这一刻暂时冻结住。

陆廉的前军开始推推搡搡,有人要跑,有人要拦,短暂地陷入混乱,但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要么她亲率中军压阵,如她在过去十数年里做过的那样,要么她就只能做好撤回大营打攻坚战的准备。

但这两招,牵招都已做好准备他令两翼包抄,驱赶陆廉自己的溃兵,冲垮自己的军阵时,主公正可放出马铠兵!

若她准备困守孤城,那更是不战而降的行为青徐兖豫四州兵力枯竭,遍地狼烟,她是再也找不到一支援军的!

但,这毕竟不是她在指挥有什么失误。

此刻无论是牵招荀谌,还是冀州中军土台上的人,看得都很分明。

袁公就是已经有了吞并天下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