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麓野完全陷入了两难,其实他刚一感觉到天君的气息,他几乎快要疯魔了,他自小就仰慕那个人,但由于对方早已有了伴侣,所以他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过,任由皇天把他当作弟弟。但其实他对皇天的感情,绝对不输于凤祖。

当年皇天即将要化作天道,心灰意冷之下他也想追随天君而去,只是他既比凤祖幸运,又比凤祖不幸,因为皇天在消散前发现了他的死意,在消散前的一瞬间,皇天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

“傻孩子,你要追随的人,不该是我。”皇天一半的身体已经化为了金色的粒子,但他的微笑依然那么温柔:“活下去,去等他……你总会等到的。”

麓野那时候困惑极了,他不知道天君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天君让他活着,即使这些话只是个借口,他也不敢不听,所以幸运的是他活下来了,不幸的是,他连像凤祖那样为天君陪葬都做不到。不久之后他就被人暗算,彻底陷入沉睡,再睁眼时这个世界早已完全不同了。

所以当他在这个世界上感受到天君气息时,狂喜席卷了他的身心,他脑中瞬间闪过许多念头,难道当年天君留下了性命火种?或者他有转生的办法?是不是天君让自己等的就是这个人呢?

尽管理智上将这些可能性都一一否定,他知道天君是绝对不可能再活下来了,可情感上麓野却已经相信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天君是那样的无所不能,不是吗?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余烬屋内的结界动了。他本来可以不管,但如今余烬远在千里之外,若是公孙渺和江时尧出了事……他不敢想象余烬的反应。

他见过余烬绝望时的样子,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他也见过余烬崩溃时的样子,即使微笑,可呼吸间都带着五脏六腑被撕裂了似的血腥气。他像是被人揉烂了、剁碎了,却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无言地承受着。麓野那时和他不熟悉,因此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如果可以的话,他的确不想看到那样子的余烬。

天君……

麓野抿了抿唇,最终垂下了眼。男人雪白的睫毛在风中微微颤动,好似脆弱的银蝶,而他身边的风却突然凛冽了起来,那只银蝶也几乎振翅欲飞,接着,他的周身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那雪花如被飓风般卷席,渐渐凝结在一起。终于,风和雪消散了,在原地留下的竟是一只蜷缩在地面上安眠的白色小鹿,它的身体是由雪花构成的,有些许细小而又洁白的冰晶,好像是活了一般在它周围萦绕着。

然后那小鹿抖了抖耳朵,睁开了眼睛。

“去吧。”麓野道,只见白雪小鹿站起身来,它先是蹬了蹬腿,在习惯了自己的身体后才冲着刚才出现天君气息的方向飞奔而去,它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很快就飞上天边消失不见了。

麓野站在原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便坚定地把目光转回了余烬的院落。

这么多年他都等了,再晚些年……其实也没什么。

作品 不过炉鼎而已(总受) - 第二百四十章 降世 内容

第二百四十章 降世

裴季甫放下了手中的罗盘。

“观主,卦象如何?”逍遥子坐在一边,张口问道。他端坐在裴季甫面前,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桌,桌上的灵茶早已凉了,以往逍遥子最喜欢的就是上观主这儿来讨一杯上好的灵茶,再像个老小孩儿似的和他斗斗嘴,但是现在看来他显然没有这些闲情逸致,甚至额上还有一滴冷汗划过,好像有什么让他非常紧张的事情,可如今在这世上,能让这位大前辈紧张的事情可不多。

“无。”

裴季甫惜字如金,与眼前的逍遥子相比,这位曾经的神仙显得淡然得多,他用法术倒掉凉茶,再重新泡了一壶,见他动作始终慢悠悠的,逍遥子心急得干脆抢了裴季甫的活计,亲手给他把茶倒在茶碗里。

裴季甫却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步调,他缓缓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放过明显有些抓耳挠腮的逍遥子,解释道:“余烬的卦象一片空白。”

“这、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逍遥子忙问。裴季甫的卦象从不失手,如今这卦的结果如此古怪,实在让逍遥子乐观不起来。

裴季甫倒是依旧泰然:“余烬身份特殊,没人能参透他的未来,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的路,只能由他自己来决定。”

不,也许这个世上还是有一个人,能够卜算出他的命运吧,可是现在那位前辈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哎,师尊你倒是一点都不急。”逍遥子有些烦躁地挠挠头:“你说,余烬会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吗?我们会不会太操之过急了?”

逍遥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窗外望去,他是真的很担忧:“他的修为……还远不到应该承受这些责任的时候,难道我这个老家伙就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在这里干等着吗?”

“相信余烬吧。他既然是天命之人,自然就有其道理。如果连他都做不到,我们……也无能为力。”

裴季甫顺着逍遥子的目光,与他一同看向外面。只见真仙界原本湛蓝的天空此时竟然一片漆黑,细看的话就能发现,竟是有无边无际的厚重乌云将天空完全遮蔽了,云层中不时传来轰隆隆的雷鸣声,整个真仙界都被笼罩在了黑暗之中,只有不时闪现的电光照亮大地,映出众人凝重的脸色。

在天地的尽头,还有无数条彩色的光带从天际直直落到大地上,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根又一根发着光的柱子,将真仙界打造成了一座华美的牢笼。早已消失许久的龙族不知何时竟然重返人间,只看见数条长龙盘桓在空中,似乎在守卫着什么。

“禀告观主!”门外有弟子向裴季甫通报:“外面的封印极强,我们已经完全无法与外界联络,之前有师叔硬闯出门,还未一息的时间便被天雷所伤,烘炉院正在全力救治!”

“知道了。”裴季甫似乎对此情况早有预料:“传我的命令,九星观各院弟子没有我的允许,皆不可离开!这场战斗,我们插不上手。”

逍遥子心中同样暗骂,也不知道是哪个山院里的人这么不知轻重,刚才不就说过先不要到处乱跑吗!

裴季甫又看了一眼罗盘,这将天地为牢笼的封印,连他都能困住,如今他们这些所谓真仙界的“仙人”,竟无一可与之抗衡。

这个战场,应该……是那个人自己准备的,而他的敌人,也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天地的变故,是在刚才骤然发生的,麓野刚进了余烬的小院,就看到天降异象,那些结界困得住裴季甫,却困不住他,他想要离开易如反掌,但是……

刚才感受到天君气息,如今又有天地异象,不知这两者之间有何联系?其实麓野的心神早已经不在这里,可他总要保证了公孙渺和江时尧的安危,才可一探究竟。

打开门的时候,麓野整个人都戒备了起来,他竟看见一个人影背对着自己坐在余烬的床沿上!麓野面沉如水,手在身侧暗中捏起法决,就算自己因为外面的事情而有所分神,也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余烬屋里有人,眼前这个人,修为绝不输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那男人转过身来,对方眉目如画,他只是稍微打量了麓野一眼,便点点头,道:“你来得正好,和我去一趟凤凰山。”

麓野这才发现,眼前这人不是公孙渺还能是谁?却不知他何时竟苏醒了过来!

余烬对于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

落仙山被未知的黑暗隔绝,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竟然出现了变故。此刻余烬的心中只有那座古怪的青铜鼎,他对这鼎已经抱有了十二分的戒心,却没想到最终的危险竟然是来自后方。

原本失去灵力的檀婴,由徐离朔和徐离虞渊共同看管在身边。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在天地出现异象的时候,其他人没有察觉,檀婴却诡异地抬起了头,他前额正中有一个红色的图案一闪而过,随即他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竟然直接将两旁的徐离双子震开。

东皇太一!

余烬几乎同时就感应到了属于那个男人的灵力,他猛然转身,正要出手时却发现檀婴竟然在震开身边二人后,就跟浑身瘫软了似的跌倒在了地上。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在余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左眼的烟雾先一步涌到身后,然后他就听到了“嗤啦”一声,那声音余烬极其熟悉,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当心。”傅寒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余烬感觉到有一双手压在了自己肩上,一刹那间,那双手似乎是想把他按在怀中,可那又像是错觉,因为紧接着余烬便感觉到那双手轻轻推了他一把。

“傅寒君!”余烬想要转身,人却已经被傅寒君一掌推远了数十米,之后就是重物落地的声响。余烬回头看去,就看见落仙山黑色的天不知何时竟破了,露出外面更加乌云密布的天空,无数刺目的雷电直直落了下来,却诡异得没有丝毫声音,那些闪电涌入的目标是青铜鼎。

在一片电闪雷鸣中,一个红色的身影渐渐走了出来,对方身上本来包裹着无数白色的魂魄人面,但很快那些魂魄就像是蛋壳一样,随着那人的步伐渐渐从他的身上剥落下来,红色与白色交织在一起,竟没有丝毫的美感,反而让人无端端联想到鲜血和脑浆,引人不适。

那人身穿着松散的红色长袍,如同幽灵一般轻巧地落在地上,他面容绝美,黑丝垂地,不像是神仙,反而更像是绝美的妖魔。他的手还抬着,指间有明显的法术波动,如果不是刚才有傅寒君挡着,那法术已经落在余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