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离虞渊的心脏不受控制的鼓噪起来。

余烬招来飞剑,往山下冲去。

现在的他还无法驾驭真正的飞剑,所以现在使用的只是一种长剑形状的飞行灵器,里面储存了少量灵力以供他驱使,虽然能量不多,但要到他现在想去的目的地,倒是绰绰有余。

飞剑的行进速度很快,疾风打在脸上,让少年本就有些许擦伤的脸颊更加疼痛,但此时的他却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反而催动飞剑加快了速度。

再快点……再快点……不然会来不及的……

虽然不知道会来不及做什幺,但余烬还是全速飞行着,他有种感觉,如果再不快点的话,他会来不及做某件事。

少年的表情十分焦虑,更有一丝掩藏不住的狠辣之意,他感觉自己正在心中压抑着一只狂暴的野兽,对方马上就要被放出来了,可他却无能为力,只求时间能过的再慢些。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傅寒君化作黑烟,紧随在他身后。

作为与余烬魂魄相连的宝器,傅寒君能感觉到少年心中的焦躁。尽管不知道原因,但或许可以利用这点……

傅寒君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傅寒君虽然灵智懵懂,但毕竟继承了原本傅寒君的大脑,该有的常识都会有,就比如说余烬这次这种沉溺于幻境的情况,他就知道绝对不是什幺好事。

当年余烬与孟樱殊虽然困在幻境之中,但他们都知道情况,能分得清楚何为真实何为虚假,那幻境周围也是由曲凌波布置,自然十分安全。

但现在的余烬却从一开始就混淆了现实与幻觉,久而久之会对他的精神造成创伤不说,他们当时陷入幻境的地方也并不安全,周围没有任何防护,谁都有可能出现在四周,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发现,想要杀掉陷入幻阵中的他们实在太容易了。

必须得赶紧将余烬叫醒才行,这个幻境很显然是由他所无意识主导着的,只有他清醒,这个幻境才能真正破开。

这幺想着,傅寒君在心里对余烬说了声抱歉,便抢先前往余烬所要去的目的地。

余烬想要去的地方,对了解他的人来说,并不是什幺秘密。

小渔村。

这个充满了余烬儿时回忆的地方,是他记忆里最温暖、最快乐的存在,是这里的人,给予了他最丰沛的感情。

可太过长情,也不好。

余烬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小渔村,眼睛一眨也不眨。

汹涌的火舌张牙舞爪地吞噬着房屋,如同一只巨兽,恨不得将那天都吞下,无论是黑色的瓦还是灰色的墙,现在都只剩下一片红色,墙与墙之间看不到阴影,连缝隙里都弥漫着火光。

整个小渔村都陷入了一片火海。

余烬好像失了魂一般,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小渔村走着,眼见火焰就要顺着风卷在他身上时,一只手突然出现,拉着他往后倒退了几步。

余烬并没有回头去看拉住自己的人,他只是依旧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没有叫喊,更没有哭泣,只是眼睁睁看着那嚣张的火焰摧毁他记忆中的……家。

直到火势慢慢变小,那些房屋已经黑成一片,少年才轻声道:

“何必……”

他的声音很轻,但就好像是叫醒了一个贪睡的人,只见随着少年的话语,他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高,变得高大又结实,那张略显稚嫩的小脸也逐渐被一张更加冷酷坚毅的面容所取代。

“何必如此……就算是假的,让我见他们一面……又有何妨?”

第一百零一章 魂种

“真恶心。”

如同撕裂的画卷,从余烬为起点被一扯为二,眼前小渔村的景象呼啸着退却,脚下的泥土在眨眼间变回了现实中的草地,连黑夜也瞬时成为了白昼。

余烬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恢复为成年男性的手掌,那手上疤痕与老茧纵横交错,扭曲至极,仿佛被人用刀剁碎又重新拼接起来的一般。

这是他肉体被千锤百炼的证据,当然他的手也不止被捶烂过一次,身上同样如此,虽然其他的地方都随着余烬每次使用心法而恢复如初,但只有这双手,余烬没有那幺做,他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提醒,用来时时刻刻铭记自己当初遭遇了什幺。

所以说,太恶心了。

他竟然会被那愚蠢的幻境迷了心智,还一度不愿清醒,只是为了维持那虚假的曾经。

余烬将拳头狠狠握起。而最让他觉得恶心的……就是自己竟然还对那个人心有留恋。

孟、樱、殊。

咀嚼着这个名字,余烬的眼睛闪过一丝血色。是啊,他与那男人幻境一晃五十年,甚至比余烬活的一半生命还要长,他对对方的感情早已铭心刻骨,就算自己恨他,恨不能啖其血肉、恨不能将其剥皮剐骨……却也不能轻易地抹灭那段日子。

现在有多恨,却也可以证明那时究竟有多爱。

就算余烬一直对那人避而不谈、不肯承认这点,也没有任何作用,他的心早就出卖了他。

如果……一切没有发生该多好?如果师父还是我的师父,如果一切都始终如初该有多好。

余烬自认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这种假设太幼稚太软弱了,他不允许自己这幺想。

但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幻境,就让他原形毕露。

把他最可笑、最不堪的幻想摊开在众人面前,甚至都不需要孟樱殊本尊,只要一个扮演孟樱殊的人,只要对他好一点,就可以让他摇尾乞怜、丑态百出。

令人作呕。

余烬厌弃所有人,连自己他都觉得厌恶,而在此时此刻,他对自己的反胃感甚至超过了以往所有人。

他握拳的手指实在太过用力,似乎只有疼痛才能让他心口汹涌的痛感平复下来,还是原本就拉着他的傅寒君感觉到不对,硬摊开他的手掌,才发现那里早已血肉模糊了。

江时尧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见余烬受伤,他很想过去,却又似乎顾及着什幺而不敢。徐离虞渊和徐离朔则背对着站在他们身后,戒备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公孙渺依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身上属于醉欢宗的白色道服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原本的青蓝色长袍,一切似乎和进入幻境之前没有两样,但他们都清楚,有些事情还是不同了。

余烬对傅寒君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直接将手抽了回来,才转身去看公孙渺,而公孙渺也同样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