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休上前揽住妻子,安抚地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坚强,没事。”
沈休一如既往地抚平了所有人的担忧,众人稍作片刻,便各自回了各自的住处。
宣赢对亲人的情绪一无所知,回到天星才回过味来。
复查一番,阮扬肯定对着沈休,没说他好话。
躺下后,宣赢浑身又疼又酸再也无暇多想,凌晨之际才恍惚觉得自己可能发烧了。
发烧在他身上已经算是小病,熬到天亮疼痛丝毫未见,半睡半醒之间他好像梦见了一汪湖水,那湖水冷冽清澈,他刚走进,湖水卷起一人高的水帘,哗啦打在他脚下,彷佛在说你离我远点。
沈园皆知三少爷睡眠不好,日上三竿也不起乃是常事,所以中午时分宣赢仍未下楼,钟姐也没太过奇怪,然而半个小时后,钟姐深觉自己可能玩忽职守了。
沈休带着家庭医生上楼时宣赢还缩在被子里打哆嗦,沈休一把撩开,手跟着往他额头上一探,温度吓人。
沈休示意医生照料,转身走到露台,掏出手机拨出了电话。
对方刚一接通,沈休平静道:“杨如晤,我弟弟发烧了。”
昨晚杨如晤就已发来消息,告知宣赢下午那番反常行为。
杨如晤闻言轻轻一笑:“你弟弟不肯穿衣服。”
沈休问:“你身体还好吗?”
杨如晤又笑:“难不成我摁住他,强给他穿?”
好友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同样的特质,彼此生气质问也用如常口吻交流。两人一静,随后同时挂断了电话。
两瓶点滴剩最后一点时宣赢才醒过来,乍一看见挂着的那俩瓶子,顿时就一慌。
未等起身,任玥柔柔嗓音传来:“不要乱动。”
见到自己仍在家中,宣赢松了口气,望着头上的吊灯,问:“这又是怎么了?”
“发烧了。”任玥帮他把手重新放好,“再睡会儿吧,我给你看着。”
“钟姐呢?”宣赢又问,“你不忙了?”
任玥没答话,给他掖好被子,示意他闭嘴睡觉。
身体的无力牵引着神经坠入黑暗,不知过了多久,宣赢察觉手背钝钝一疼,他睁开眼,见医生拎着医药箱离开了他的房间。
耳边有轻盈的沙沙声在响,宣赢翻了个身,看到任玥正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削苹果。
傍晚时分,暮色将将开始延展,透过窗户照在室内是一层隐约的金黄。
任玥用簪子随意地扎住了长发,脸颊两侧散落着几缕漆黑的发丝,夕阳一晃,那几缕发丝恍若金色,蹭在她脸边徐徐飘摇。
宣赢心尖荡起熟悉的心酸,他抬手摸了下任玥的头顶:“玥玥,别难过。”
任玥的手一顿,随即很快恢复如常:“嗯,我不难过。”
宣赢的手狠狠一顿,紧绷的神经并没有因为一场发烧而有所松弛,退烧之后的身体软绵无力,却给脆弱的精神提供了强大的养分。
彷佛有一双无情的手深入脑海,把他当做一架钢琴,重重地按来按去,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明天帮我约个造型师。”宣赢故作轻松道,“我把头发染回来。”
“好。”任玥将碎发挂在耳后,“要吃苹果吗?”
这颗苹果成为了宣赢的饭后水果,他在任玥的注视下吃完药重新躺好,第二天又在她的安排下将银发染回了原来的黑色。
宣赢在天星安分地待了几天,随着众人恢复工作节奏,十五元宵节这天,宣赢提前回到了贺家。
彼时沈休已然去了外地出差,听家中传来消息,他思虑再三,还是给杨如晤拨去了电话。
开头还是带有很强烈的维护意味:“我弟弟去你家了,麻烦关照。”
杨如晤不逞多让:“那是你弟弟家,应该他关照我。”
或许是因为年纪相仿,又一同参与了彼此的青春时代,所以在外面无论多么沉稳的人,对待彼此也多了一份别人看不到的幼稚。
二人再次极其幼稚,且十分默契地挂了电话。
杨如晤开完案件分析会已是晚上,进入欢喜园,见院内灯火通明,才知为迎接宣赢归家,赵林雁特请了大厨来家做海鲜火锅。
林漾也在,见他回来笑吟吟地叫了声如晤哥,
宣赢此次归家并未如第一次那般尖锐,他面带笑容,跟贺此勤挨着坐,二人共看一本珠宝杂志,似乎在进行友好交流。
沙发上放着一只某个大牌的盒子,林漾主动介绍:“宣赢哥送我的礼物。”
宣赢这才抬起头,笑着解释:“迟到的见面礼,弟妹见谅。”
林漾很捧场:“我很喜欢。”
厨师将餐食准备停当便离开主家,赵林雁招呼众人赶紧落座吃饭,贺此勤与林漾应声而去,宣赢站起来,回头看了眼杨如晤,似是思索了几秒,走到了他跟前。
“那晚不好意思。”宣赢带着笑意主动致歉。
杨如晤一言不发地俯视着他,抬眼可见宣赢头顶上有两个发旋,他忽然莫名地想起一句民间俗语。
一个发旋两颗心,两个发旋一根筋,不但一根筋,实际上还很倔。
他心下好笑,明知宣赢刻意卖乖,却又不知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事,知错就好。”杨如晤顺势接下他的道歉,“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