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翻了翻里面的资料,梁见铖目光迟疑回避又透着沉重阴霾。
他紧握着这份几乎揭露明汐二十五年来所?有过往的背调书,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然后,他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
逃避般地闭了下眼。
他无法想象,在他满心欢喜准备和明汐迎接第一个?新年,明汐却在他母亲办公室里,接受着全?方位的审视。她?的出身、她?的过去?,她?所?有的尊严和骄傲,都被浓缩成?了这十几页纸的记录。
好一个?厉害的顾总,好一顿“全?面”的年夜之饭!
难怪向来不操心家务事的顾总,会这般尽心地邀请明汐来家里过节。这份准备好的资料,想必早已?在顾总的办公桌存放许久,就等着向明汐展开吧!
梁见铖英俊的脸庞一点点变得惨白?,心脏一阵一阵抽痛。明明呼出的气?息滚烫无比,他整个人却浑身战栗,如坠冰窖。
凝住的眼眸深处似有化不开的浓雾。
“……如果知道您是这样的安排,这个?家我绝不会带明汐踏入一步。”梁见铖抬起头,笔直泠然的目光毫不留情刺入顾双洋的眼光,他现?在还没失控到口无遮拦,所?以他说出来的话,也不是什么气?话,是一句非常明确且理性的陈述。
如果他早知道是这样,他宁愿再拖一拖,再等一等,都不想用这种方式伤害到明汐。
顾双洋一时?沉默。
更沉默是梁见铖,他笔直身形落拓立在别墅客厅璀璨的灯光下,整个?人看起来孤单无比。清雅的光线将他英俊的脸照得清晰分明,他的心却是血肉模糊。
他十分清楚,明汐在同他母亲谈话结束的体面离去?,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从不会受制于人,已?然做好打算了,在前?面他还浑然不觉之时?;她?还对他笑意盈盈,帮他看对联,欢喜地抚摸他的笑笑……就算她?遭受了伤害,她?都没有冷漠一点,更没有对他母亲表现?出任何的责怪和不满。
她?让他不要追出去?,她?想要开开心心地走出去?。因为,她?也是被他开开心心地带进?来的。
梁见铖眼眶忽地一阵刺痛,待他伸出手,发觉自己的面容已?是冰凉一片。
“梁见铖,你现?在是在表演深情么?你这副模样,简直难看至极!我自始至终都没有驱赶明小姐,是她?自己做出了这样选择。我帮她?解决好所?有后顾之忧,全?方位为你们考虑,甚至都没让她?放弃事业,但她?依然走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根本没有心气?和勇气?站在你身边!明汐要成?为你的爱人,就不能做一个?随心所?欲的女孩,她?得有勇气?面对一切,包括她?不堪的过去?!”
不堪的过去??
明汐哪不堪了?
他全?心全?意注视好几年等到的女孩,她?哪一点不堪了?不堪的不是明汐,绝不是!
“顾总,我觉得你的行为,才是不堪!”梁见铖冰冷地吐出这句话。
顾双洋不为自己行为解释,面容依旧从容而冷静。
梁见铖的目光却如利刺,带着刺骨的痛感,朝顾双洋射过去?。痛苦让他变得异常锐利,一记深刻的眼神仿佛能刺痛虚伪掩饰,直击事物的本质。
“顾总,你现?在说这些话,我听起来的感觉,简直是假仁假义?到了极致,真的是大领导风范。什么叫明汐成?为我的爱人就不能随心所?欲?做我的爱人是要坐牢吗?我的爱、我的家,在你眼里是什么?人间牢狱吗?还是说,顾总您现?在所?拥有的权势金钱,已?经将您自己的人生画地为牢了,所?以您不允许明汐享受更多的自由?”
梁见铖声音清沉,微微发颤,愤怒地回应着顾双洋。
顾双洋眉头紧锁,目光像是冰冷可怕的蛇信子凝住儿子梁见铖:“权势画地为牢?梁见铖,你是被这场恋爱谈傻了吗?你这话幼稚可笑得就像高中生说出来。那位明小姐,她?今年二十五了吧,她?都比你有野心,更坚定地想要往上爬。她?这几年一路走来,随心所?欲了吗?她?真的自由了吗?这世上真有所?谓你认为的自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角色。你是我儿子,你靠着我的支持走到现?在,现?在你却跟我讲自由,你的自由比纸上谈兵还浅薄可笑。你现?在连男人的骨气?和气?节都没了!幸好那位明小姐走得早,不然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她?都会觉得你可笑至极。”
可笑?对,他好可笑。
他为什么会天?真地以为顾双洋会改变?上半年中美彩电反倾销案结束,在回国的飞机上,顾双洋长松了一口气?,说出想要提早退休的想法。他以为征战一生的顾总终于厌倦了权力布局,他也因此放松
椿?日?
了警惕,向顾双洋交代了他深爱已?久的人。
她?叫明汐,是个?无比好的女孩。
但是,明汐的好,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被写在这份调查资料上。这不是什么肯定,不是嘉奖,更不是什么自以为是的保护。这是来自男方母亲的审视威胁,是高位者宽厚背后的羞辱,是社会权势的霸凌!
很抱歉,今天?他满心期待,原本想要和明汐一起跨年的美好心意,在这个?调查书拿出来的时?候,彻底沦为了一个?笑话。
真是谢谢顾总,让他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落千丈。他原本无比满足愉悦的灵魂,已?经从万丈高崖瞬间坠落。
外头风声呼啸,他的心也像是被飓风卷走了。
他原本骄傲的家庭、他优秀的母亲、他拿得出手的爱情,他想要给予明汐的一切,他精心构筑的理想之爱,都被眼前?这位尊贵的顾总无情摧毁了,在这个?除夕之夜,全?化作尖锐的碎片,深深刺入他的心脏。
梁见铖一步步向外走去?,带走了明汐那二十多页的资料背调书。
大门打开,一阵阵冷风涌向梁见铖的胸膛,吹得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钻心疼痛。
顾双洋冰冷刺骨的声音再次从他身后传来:“梁见铖,如果你因此感到讽刺,那么你就要可笑你自己。可笑你这个?梁公子根本不值得明小姐放弃尊严爱你。明汐爱你吗?或许吧,但她?一定更爱她?自己!”
梁见铖停在大门中间,突然讽刺至极地笑了,回过头,冷漠而直接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更爱自己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可以,又有什么错!顾总,你不也更爱你自己么!你嘲笑一个?女孩更爱她?自己,太好笑了,谢谢……您真是给我讲了今年年底最好笑的冷笑话。”
“还有,你知道为什么老梁那么早知道,我却最晚告诉您么?不好意思,我还是估算错了一步。我以为您要退了,您终于能放下野心和对权势的欲望,去?感受人生其他滋味。”
“事实证明,您应该继续发光发热,您应该永垂不朽的。”
说完,梁见铖彻底往外走,被风往里带的大门,彻底砰的一声重响关上了。
人走了,最后一句充满冷酷讽刺的话,还震荡在整个?别墅客厅,更让顾双洋受挫是,梁见铖眼神里透出来的那饱含痛苦的锋芒,她?差点不敢直视。强硬如顾双洋,差点瘫软在地上。她?心跳急速,几乎要跳出胸膛,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涌,带来阵阵眩晕感。
权力真的是牢笼吗?
不管权利是不是牢笼,今晚的除夕夜,顾双洋的住宅更像是一个?无形牢笼,和顾双洋有牵连的任何人,似乎都难以逃脱。
但明小姐选择走了,决然又潇洒走了。
临走前?,明汐回过头,明亮动人的眼睛又带着万分歉意看向她?,抿唇笑了笑之后 ,一言不发,向外走去?。明汐眼里的歉意,自然不是对她?,而是对她?儿子。
顾双洋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直到杨闵文?进?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