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智摇摇欲坠时，他恍惚听见耳边一声叹息。

“你真不怕死，还是觉得我一定会救你？”

捆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指甲掐进掌心，刺痛让他获得短暂清醒。钟原下意识侧首寻找声音来处，却只看到闭着眼念念有词正在招鬼的几人。

他动了动嘴唇，用极轻的，没有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现在死了，你的复仇计划会被打乱吗？”

没有窗户的地下室无端吹来一阵冷风，温度瞬间又下降了几度。

林梦打了个寒颤，压着声音：“他来了？”

“闭嘴！”潘文力咬牙，脸上的肉显出狰狞姿态。几个人忍着心头惊惧，五体投地念念有词，按照道士留下的法咒，试图将鬼怪引入祭品的身体中。

他们谁都不知道鬼怪早已到来，如同看笑话一般看着猎物的挣扎与自相残杀。

“你说的对。”鬼怪在耳边低语，声音裹挟着不明显的怒。他显然不满意钟原的态度，却也被对方拿捏他确实不能轻易改变自己的复仇顺序。

作为罪行最轻的钟原，必须要最后一个死！

钟原感觉到原本困住自己的力量在松动，他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力。风托起他的身体，腰被看不见的手臂环住。

他就这样走出了阵法，而没有人发现。

念念有词的五人在磕头，潘文力点燃了一根蜡烛，豆苗大小的火光飘荡，落在脸上变成敏感转换的阴影，有种荒诞的可怖。

钟原想要离开，却被鬼怪控制了身体。

他动不了，眼见着林梦被迷惑，停下念词，无神地走入阵法中，平躺在地上，双手放在小腹，如同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

又是一阵风吹过，蜡烛的火光在短暂的明亮后骤然熄灭。

跪在阵法外的几人精神一震，潘文力说：“成了！”

多奇怪，明明鬼怪就在身边，一心想要逃离的几人却把自己的同伴当成了鬼。

潘文力掏出一把匕首，警惕地走向林梦。

林梦这时似乎也清醒过来，她瞪大眼想要尖叫，被潘文力一刀扎进手臂。

“啊！！”林梦痛苦惊叫：“你们干什么！，看清楚是我啊！！”

她想逃，其他几个人却一拥而上将她压制住。

他们听不见同伴的呼喊，把她认成被鬼怪上身的钟原。潘文力持刀在她四肢上各戳了一刀，大股流出的血液汇成一道道血色溪流，并入朱砂画成的丝网中。

钟原亲眼看着林梦在他面前被虐杀，浑身止不住的抖，他的嘴巴被鬼怪捂住，胃里一阵阵翻涌。

鬼怪冰凉的唇贴在他耳畔，浅浅啄吻，语气轻飘飘的，愉悦的恐吓着：“瞧，我要是晚来一点，你现在就得和她一样，被放干血死去了。”

狗都比你会干

林梦死了，在失血过多之后。

地上的人彻底没了声息，亢奋的刽子手们还没彻底平静。潘文力跪在地上，呼吸又快又重，他握着刀，用力砍向林梦林梦脖颈。

尸体的脖子被砍开，鲜血飚出，飞溅到潘文力的脸上。他浑身布满鲜血，如同地狱出来的恶鬼。

但恶鬼本人却没有这样的认知，只觉得自己是当之无愧的救世主。他拎着林梦被砍下来的脑袋，忽略了男女之间头发长短的差异，狂放的大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潘文力高高举起头颅，如同展示战利品：“鬼死了！我杀掉了鬼！哈哈哈哈，鬼也没什么可怕的！”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笑，唯独林梦的儿子在狂热之后觉得有些不对：“我妈呢？”

“真有意思。”钟原耳边传来一道轻笑声，他的手臂不受控制的抬起，鼓掌。

“有趣的表演。”鬼怪用他的身体给予赞赏，巴掌声挥散众人眼前的迷瘴，让真实世界展露眼前。

潘文力终于察觉到了问题所在，视线落在高举的头颅上，那只失去活性的脑袋颜色惨白，眼睛睁大着，诉说自己的死不瞑目。

在与那双眼对视的霎那，潘文力猛地打了个哆嗦，手脚发软，飞快扔掉了头：“卧槽！”

“妈……”林梦的儿子连滚带爬扑过去：“妈！！”

钟原发现自己可以动了，鬼怪在看完心仪的表演后离开，留下内乱的除鬼小团体以及前任祭品。

不能继续留在这！钟原知道。没了鬼怪设下的迷瘴，小团体很快就会发现他。到时候为了甩掉错杀的过，潘文力必定会把问题甩到他身上。

到时候鬼怪还会再次出手帮他吗？

钟原不敢去赌，他快速脱了鞋子，穿着鞋悄无声息离开了地下室。

客厅的吊灯不知被谁打开了，水晶折射出的灯光很亮。钟原不适地眯了眯眼。

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要去哪。

原本的房间肯定不能待了，继续回去只会成为那四个人的活靶子，剩下的房间他要怎么选？

他仰头看着楼梯，沉思一阵，选定了方向。

依旧是三楼的房间，钟原进门没多久，便隐隐约约听到楼下的动静。

不一会门外便有急促的脚步声，与潘文力发狠的声音：“妈的！那个姓钟的绝对跟鬼脱不了干系！”

脚步声逐渐远离，隐约听到潘文力对林梦儿子说：“进去吧，杀你妈的凶手就在里面。”

钟原靠门搂着胳膊，眼前忽而出现林梦死亡的场景。

进入这个世界的几天他看多了死亡，因为知道剧情走向，其实并没有多少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