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们输掉了种族战争,普类成功占领了整个星球。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主战派都被剥夺了物质存在形式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身躯,以纯精神?体的形式被流放到了宇宙中。”
“而被普类像丢垃圾一样迫不及待扔进宇宙的,还有?他?们口中的‘万恶与战争之源’,也就是当初引发进化的所有?生物辐射源。”
荣亓抬起一只手,白皙掌心上?漂浮着一枚蓝荧荧的陨石,映在他?黑沉的眼?底。
“这些辐射源随着我们的精神?体一起,在宇宙中漂浮了无数光年,经过无数次流离失散,最?终在五年前降落到了你?们的地球上?。”
“所以五年前那场流星雨后,地球上?的人类迎来了一波突发进化。”
“……”
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尼尔森因为过度震撼而意识茫然,不知过了多久,才挤出艰难的声音:“……那你?的族人呢?那些被流放的……精神?体呢?”
荣亓说:“就在这里。”
尼尔森错愕地望着他?。
“你?已经看?到我们了,”荣亓意味深长指指自己的大脑,说:“都在这里啊。”
“……”
“其实已经在宇宙中泯灭很?多了,也幸好?是这样,不然地球上?根本不会有?足以容纳我的容器。”他?随意打量了下自己的双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能?得到这具身体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尼尔森做梦般闭上?眼?睛,少顷复又睁开。
“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他?嘶哑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荣亓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
“如果地球不想?重复我们当初的悲剧,现在要做两件事。”他?的姿态甚至是非常优雅的,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第一,散播进化源,赶在生殖隔离发生之前竭尽全力?扩大种群。这样将来即便?不能?与人类通婚,进化者内部也有?足够数量维持繁衍,避免因为遗传漂变而导致高阶进化者基因灭绝。”
“第二,也是非常关键的一点,必须让地球上?的低阶进化者全体二次越级到A。”
尼尔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只有?提高进化级别这一个办法,才能?增强他?们大脑中的神?经递质分泌,刺激他?们产生足够强烈的种族意识,真正感觉到自己与人类是不同的物种。否则即便?战争爆发,低阶进化者还是会觉得自己是人,从而纷纷向人类倒戈。”
“这是至关重要的,”荣亓收回手,道:“我们需要低阶进化者彻底割舍掉人类的身份,否则我们当初战败的原因只会重演。”
“可、可是……提高进化级别?”尼尔森简直感觉天?方夜谭,“低阶进化者还能?二次进化?怎么可能??”
荣亓站起身:“这就是我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垂目俯视病床上?重伤狼狈的总署长,雪亮灯光从头顶直射而下,让他?面容笼罩在阴影里,语调却轻柔温和:“我曾经敞开双臂欢迎你?,但你?放弃了,我只能?出手推你?一把。”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是从此以后身陷囹圄,彻底沦为阶下囚;还是同我一起创造完美的新世界,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总署长阁下。”
尼尔森睁大眼?睛,只见荣亓最?后留下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随即消失在了空气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病床前空空荡荡,仿佛那黑衣的恶魔从未出现过,雪亮灯光在病房地上?映出一片冰凉。
·
特署医院。
顶层特别监护病房里,沈酌整整睡了两天?两夜。
那支标记为X的血清其实没什?么副作?用,主要还是他?太累了。贯穿胸腔的重伤就算当场治愈,其剧痛也会对身体造成应激,留下难以承受的负荷。
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沉过,昏沉之间他?做了很?多梦。他?反复梦见那个阴雨天?潮湿的花园,长长的蚁群在地上?蜿蜒,他?变得非常稚嫩幼小,蹲在地上?徒劳地用蜜糖吸引蚂蚁爬到自己手上?,却被终于降下的暴雨淋了全身湿透。一个灰绿色眼?睛的男人毫不留情训斥他?,把他?拉到廊下,喝令他?回安全层去不要出来,不要干扰别人。
不要干扰别人。
这句话贯穿在孩童时期全部的潜意识里。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孩语言障碍,无法表达,有?沟通问题。那种环境下没人有?精力?去照顾一个有?特殊需求的孩子,况且他?还那么小。
那么小,根本不记事,甚至都没开始说话。
先放到安全层去让他?乖乖地、静静地,一个人待着。
空旷、安静、漫长的岁月,时针在墙上?走了一圈又一圈。
一轮弯月行过中天?,映出墙角里孤独幼小的身影,然后昼夜变换,西沉东升。
那光影苍凉变幻的一幕是如此清晰,像冰冷高墙上?循环往复的画,以至于后来忘却了所有?场景与事件,那一瞬的空茫与孤独都牢牢锁在意识深处,成了人生最?开始的底色。
直到后来被一声枪响与漫天?鲜血所打破。
砰!
小孩蜷缩在墙角,竭力?想?叫叫不出来,视网膜完全化成了漆黑与惨白,眼?睁睁看?着母亲胸膛被子弹带出一弧血箭,然后颓然跪地,擦身而过的瞬间只在耳边留下一句:
“不要……”
不要什?么?
你?想?告诉我什?么,妈妈?
剩下的那两个字湮没在如鼓心跳里,紧接着,就像梦中早已重复数次的那样,小孩用尽全力?才抬起头,这次他?终于看?清了不远处那个举着手|枪的身影
那人不住喘息着,鲜血浸透全身,只能?看?清一双灰绿色的眼?睛。
那瞬间极度爆发的悲伤和惊恐,如海浪般铺天?盖地而至,几乎将胸腔中小小的心脏压成血泥。
孩童不顾一切挣扎起来,却被一根无形的钢索重重捆绑,每下挣扎都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拼命想?逃出意识交错的虚空,但高墙上?日月交替的光影却疯了一般变换,没人能?看?见,也没有?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