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昭脸上的表情一僵,时间好似凝固,只剩下他微微震颤的瞳孔表示他听清了这句话,脑中迅速掀起一场风暴。
在过往的恋爱经历里,阎昭跟人或调情或敷衍地说过几回“爱我吗”“爱呀”的诸如此类的对话,但那都是发生在不稳定嬉闹场合,没人会当真,还从没人这么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过这三个字。
就算是有人说,也不该是阎守庭来说。
阎守庭怎么能说这句话?阎守庭怎么能说这句话!他们是……不,就算现在不是亲兄弟,可阎守庭是早就有了这个心思,在很久之前,他们还有着亲缘关系的时候,那又是多久之前,到底是什么时候?
阎昭大脑已经被各种纷飞的念头塞满,他已经快要不能思考,想着,阎守庭怎么能这样呢?这是不对的,有肉体关系就已经很过界了,难道阎守庭一直都有这种心思吗,那岂不是阎守庭一开始就骗了他,易感期紊乱是不是也是借口?
事情一旦撕开一个口子,那所有的事都如同泄洪一般,倾轧而下。
阎昭呐呐地道:“不……”
阎守庭看着他的表情几度变换,猜到了他内心必然情绪翻涌,神色也僵持着,但话终于摆明了。
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残忍的做法对阎昭来说意味着什么。
阎昭睁大了眼睛,眼中淌了两行泪,十指发抖地捂着脸,心里发闷堵塞,像是被巨石压着,可张嘴已经不能发出声音。
他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手足之情里,有一方的感情已经变质,就算这已是过去,但对阎昭来说,这无异于是背叛,甚至是早已发生的背叛。只有他不知情,傻傻地崇拜哥哥。
也不能接受曾经那么仰慕的哥哥,在对他的感情里,竟然掺杂了别的。
看向你的时候,喊你哥哥的时候,拉你的手和你打闹的时候,你看着我,又在想什么?是用和我一样的感情反馈给我吗?
那些共同的美好回忆,彼此相视一笑的片段,他的信任、依赖、撒娇和倾诉,忽然就从双向变成了单向,情感链接断裂,随之坍毁,几乎要压垮阎昭。
记忆中哥哥的形象一瞬间轰然倒塌。
第49章四十九
每日的餐食都是阎昭喜欢的,由专人准时准点送上门,晚上的时候,阎守庭下班回来会跟他一起吃晚饭,有时候会提前给他发消息,问他想要去哪里吃,阎昭都没有回应,最后还是两人在餐桌沉默地对坐。
阎昭低着头,阎守庭说:“三天,你一句话也不说,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阎昭动作一顿,很轻的声音,还是没抬头,只感觉头顶上压着沉甸甸的目光,“没什么好说的。”
阎守庭也沉默,面对阎昭无声的抗拒,他心头浮出些许躁气,下意识的摸烟盒,指节夹着烟,却久久地停在这一步。
有他看着,阎昭吃饭也心不在焉,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蓝黑的夜幕。
他突然开口:“阎昭。”
阎昭被着冷不丁的一声喊得抬起头,目光里还有没反应过来的点点迷惘,阎守庭便又转过头看他,两道视线相交,阎昭目光开始游移,阎守庭看了他三秒,或者更久。
“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将没点燃的烟摁在烟灰缸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关门声响起,阎昭才意识到他是走了。不再共处一室,阎昭本该觉得轻松,可他却有些发愣,甚至站了起来,望着玄关的方向,好一会才坐下来,胸腔里像是被挤压,才能缓缓呼出一口气。
之后几天,阎守庭没再出现,其他倒是一切照旧。
他没有限制阎昭的日常生活,阎昭也从网络上看到了阎守庭在撤回声明后发布的视频。
第一遍的时候,阎昭脑海里还想着那篇声明,视频自动重播,屏幕上再次出现阎守庭的脸庞,阎昭的终于能将注意力集中在阎守庭说的话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放,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又在听些什么。
他用力地切出屏幕,蜷缩在被窝里,按住自己发抖的手,而窗外迎来了秋季的一场暴雨。
隔天,阎昭收到了一条推送,标题起的很扎眼沈氏医药继承人卷入阎氏绑架黑幕,警方证实沈浮图账户……
阎昭眉头一皱,点了进去,快速划过,直直地坐起来。
新闻中说,警方查封了绑匪用来洗钱的大部分账户,通过账户流水查到了另一笔大额资金的流转,而继续往上追溯,汇款的账户是挂名户号,踩在银行的灰色地带,在阎氏的要求下,查到了这几个汇款用户都和沈氏远图医药科技公司有关,而那笔钱,是从沈浮图个人账户划过去的。
这笔交易发生在阎氏还没交赎金把人赎出来之前,说明沈浮图早就和绑匪有交易关系。新闻在这里点到即止,转而提起了阎沈筹备半年之久的联姻,最后落笔说,随着阎昭身世的揭开,联姻也无疾而终,沈氏又和这起绑架案有何关联?
正中心的配图,是阎昭和沈浮图身穿银灰西服的合照。
阎昭大脑一瞬间空白,绑架案和沈浮图有关系?!想也没想地直接将新闻转发了去问阎守庭,心跳得极快,疑问和震惊席卷脑海,让他将沈浮图骂了好几回。
如果真的和沈浮图有关,那这不就是沈浮图自导自演,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阎昭又点进去看了一眼,注意到新闻编辑过,配图从他和沈浮图的合照变为了沈浮图单人。
阎守庭没有回复,阎昭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阎氏这是在清算那起绑架案,那阎守庭一定是早就知情,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
他给阎昭的自由仅限于这栋别墅,大门有指纹锁,阎昭出不去,而阎守庭已经一周没有再回到这里。
阎昭这几天从网络论坛上找了二十三年前的那起绑架案来看,结合这段时间的新闻,自己拼凑出了一个事情大概,而自己缕清的滋味并不好受,明明都是自己经历的事,可脱离了这个身份,他反倒像个鸠占鹊巢的旁观者,被真相撕裂的人也有他一个,可汇聚起来都是说,阎昭命好。
看了两天,阎昭彻底接受,二十多年的富贵日子,是他实打实享受了,如今还回去也是应该的,他挂着阎家的名儿,也惹了不少祸,阎氏要是较真,还真能起诉他。
阎昭查了一下当年那个城镇,距离华空市九百多公里,还成,不算远,他决定到时候回去看看。
戚铃兰和零散几个亲友联系过他,阎昭都没有回复。他每天数次点进和戚铃兰的对话框,备注还是“妈妈”,电话也是数个未接通,他甚至都没有尝试写些什么,因为害怕手一抖就发出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可能会面临的询问。
就像是……也不知道怎么面对阎守庭。
和阎守庭相处这件事还是更棘手一点,但阎守庭的不出现,却并没有让他如释重负。
阎守庭没回他,很快阎昭又看到了新的新闻,沈浮图已被警方传唤,阎沈两家合作疑似破裂的猜测传得沸沸扬扬,又夹杂了很多对阎昭的讨论,说绑架案后阎昭再无消息,是不是也和沈浮图有关。
阎昭躲不开自己的名字,索性关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