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的一切就像被无限放慢

声音消失了。

汪思远正恶毒地诅咒着什么,洛云帆什么都听不到,他只能看到对方的口型在动,耳鸣嗡嗡,呼吸凝固,心脏不听使唤狂躁乱跳。

凌乱的场面就像黑白默片之中的定格镜头,他最终颤抖着抬起眼睫,视线往上一寸一寸移:

“虞……”

毫不意外地,他对上了一双深邃无边的眼睛这对眸子总是充满城府与算计,黑如子夜,深不见底,无论何时何地,它们从来只注视着他,也唯有他一人的倒影,在这个男人的眼底有着最清晰的轮廓。

“放心…洛洛,有我在。”

这一次,依然没有例外。

依然还是这个男人在最危机的关头现身,替他挡下了最致命的一击。虞向海的手臂稳稳抱住了洛云帆,在极近距离下,他的目光就像晴空下的浅海,温柔至极,“……你不会有事。”

这厢汪思远见偷袭不成,紧接着便拔出一把锋利的尖刀疯狂扑了上来,竟是豁出一切想要搏命!

那把刀依然是冲着洛云帆去的,虞先生瞬间就感知到了身后风势的流动,在皮肤一点点被酸液融化的剧痛中仍旧保持冷静,他单手按住洛云帆的头,将他一整个地按进了自己怀中

扑哧一声,锋锐冰冷的利刃贯穿血肉,以鱼死网破般的力道猛地一下扎进了男人完全暴露在外的后肩!

“……”

“虞向海!”洛云帆脸色一变,那刀刺入的位置是胸腔的左半侧!他瞳孔不自觉地放大,急得什么都顾不得,“虞先生,你、快松手,他伤到你了……!”

汪思远疯了一般还想要去拔刀,虞向海拼劲全力将这致命一击和怀里的人完全隔开,甚至被这股大力冲得朝前踉跄了一步。

鲜血淌了一路,很快就染红了洁白的地面。

男人疼得额角冷汗涔涔,嘴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没了血色,可他保护着洛云帆的手臂却始终稳如泰山,丝毫没有松懈半分。

站在最跟前的不少粉丝都看清了那偷袭者的面容,吓得惊声尖叫!

“啊!!”

“是汪思远!他泼硫酸!!救命啊!!”

“报警、快报警啊!!”

……

那两排保安反应极快,不到半分钟就稳住了局势,在汪思远被十几人联手制服之后,虞向海也终于体力不支跪倒了下去。

“虞先生、虞先生……!”

洛云帆用力地去扶住他,却摸到了一手的血。

那血几乎瞬间染红了他的五根手指,看起来触目惊心。他的手臂已经颤抖得不像话,尝试去抱紧男人的上半身,血却越流越多,无计可施之下唯有用力压住伤口,以及不断拍打虞向海的脸颊,不停地和快要陷入休克的男人说话:“你撑住啊,救护车来了,你别睡过去”

“洛洛,我、我好疼……”

失血非常严重,虞向海连动下嘴唇都显得困难,而他的呼吸已经不太连贯:“如果,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会想我一辈子,从此以后,再也忘不了我……”他努力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血流个不停,生命在飞速流逝,而一旦此刻闭上了眼睛,也许今生今世就再也不能相见。

他舍不得。

“不…不不!虞向海你闭嘴……!你听好了,我很忙的!我每天要记住那么多事情,我的心里要装很多很多的人,根本没有多余的位置能留给你…!”

洛云帆努力用手掌按住往外涌血的伤口,抱着男人不敢挪动,他的嗓音嘶哑,甚至说到最后都在发抖。

“像你这么坏的人,就该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兴风作浪,继续作威作福,你必须好好给我活下去,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虞向海,你绝不能这么一死了之,你欠了我,你要一点一点还回来的……”他没发现自己急得眼眶微红,声音哽咽着几乎语无伦次。

120来得很快,专业医护们麻利将虞向海抬上担架,由于伤口在后背,因此只能趴着。

虞向海即使疼得快要失去意识,也依然紧紧抓着洛云帆的手腕。

送去急救中心的一路上,医生都在想方设法地将残留浓酸清洗下来,可水一浇上去,就会连皮带肉地整片脱落下来。昂贵的风衣布料被腐蚀得不成样子,浓酸侵蚀过的伤口已经开始呈碳化状,皮肤表层几乎不存在了,血源源不断往外渗得到处都是,很快就浸透了雪白的床单。

而那把深入左肩之中的利器只留了个刀柄在外面,看起来惨烈至极。

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虞先生竟然还能勉强露出一抹不太正经的笑意,用气若游丝几乎听不到的口吻,哀求道:“洛洛……你能不能亲我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洛云帆反握住他的大手,紧张又坚决地摇头:“不要,这种时候你提任何要求我都不会答应的。只要答应了你就会马上断气了,我们拍电影都是这么演的。”

闻言,虞向海颇为遗憾地牵动了一下唇角,眼睛缓缓闭上了。

“你吓不到我,虞向海!你装死是骗不了我的……”

这一闭眼,吓得本就心惊胆战的洛云帆脸色苍白,几乎快要握不住那只越来越冷的手。他只能不停地自说自话,试图让男人保持意识清醒:

“你看,我演的电影总能赚到很多很多的钱。等那两部戏上映了,你什么都不用管,每天就坐在家里数钱,数都数不过来……首映礼和庆功宴,你都得去捧场,票房一定会大卖的……”

仍是没有动静。

男人的呼吸已经弱不可闻。

洛云帆六神无主地抱住他的脸,话也越说越凌乱:

“虞向海你听到没有…!你死了谁陪我去走红毯……几个亿的投资都还没有回本,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撂挑子……”

“你、你不可以这样……!”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乱成这样过,惊慌、焦急、无助、绝望……所有的情绪倾泻而下如泰山压顶几乎将他的心防击溃,好像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事情都已经朝着无可挽回的地步奔腾而去。

无路可走,他唯有低下头去,胡乱地亲吻着男人的双唇不,这样的力道根本不能称之为吻,应该说是撕咬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