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从她跟着裕梦梁上游轮开始,她的血液好像就没有停止过沸腾。
原来她一直都在误解。
谁说裕梦梁不在意她,他不仅知晓要为她补足成人礼的仪式感,还一直都在默默关注她学习生活的点点滴滴,她说的话,他全都记得,他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黎宝因开心到无以复加,眼底的笑容已经无法掩饰。
“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礼物?”
裕梦梁见她突然停止,视线轻轻地扫过箱子。
黎宝因这才明白过来,“给我的礼物?”
“宝因送我的墨盒很珍贵。”裕梦梁弯了弯眼睛,笑容浮在唇角,“我想,我理应回馈宝因等值的谢礼。”
黎宝因立刻按下剩下的字母。
锁扣弹开,她下意识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打开了白色的盖子。
箱子里是精心包裹着的瓷器,黎宝因小心翼翼地取出,这才发现里面的东西,竟然是她在钟表博物馆里随口夸奖过的那座伦茨基伦希洛可可瓷壳钟。
粉嫩明快的外观以内,精密严谨到没有一点失误的时针秒针不曾停歇地走动着,许是一下失去了隔音的装置,钟表内富有生命力的频率奔走不息,响在耳畔,像极了永不停歇的心跳。
黎宝因抱着瓷壳钟半晌说不出话来,见裕梦梁合上杂志,正偏过头看着自己,嘴巴一瓢,咕哝道:“哪有人生辰礼送钟表的?”
华夏民族的文化里,送钟等于送终,到底不吉利。
可她还是堆着满脸的笑,又说:“不过,我很喜欢。”
裕梦梁不置一词,只是将瓷壳钟接入手中,而后仔细地调整好了装置,在黎宝因疑惑的目光在,他再次把钟表放回她的掌心。
“我说过,钟表与我而言,象征着警醒,理性与守诺。”
黎宝因抱着钟表的动作一顿,很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裕梦梁注视着黎宝因继续道,“往后,钟表就摆放在你的房间内,每日六点钟响起,希望宝因能勤勉用功。”
黎宝因的表情都僵了两秒,她消化半天,忍不住委屈巴巴地看了裕梦梁一眼。
她原本还在为他留心自己的喜好,还特意回应礼物而感到感动,却没想到,这礼物竟然是用来让她自律的刑具。
黎宝因心里五味杂陈。
但转念一想,裕梦梁平时也不住在公馆,她就算回去当是个摆设,也没有人会发现。
想到这里,黎宝因的表情又轻松起来。
她把瓷壳钟小心翼翼地妥善放好,然后又回过头就着这个话题和裕梦梁闲聊。
“先生对钟表的定义有些狭隘。”
裕梦梁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见他兴味盎然地看过来,黎宝因便故作高深道:“钟表是时间的使者,除了提醒生命的消逝,我觉得更是在警醒人要珍惜。”
珍惜当下,珍惜时间,珍惜眼前人。
“不错。”
裕梦梁很擅长肯定黎宝因。
“珍惜和守诺都是好的品德,相信宝因肯定能抱有同样的敬畏心。”
黎宝因:“……”
她就是不守信用,不定闹钟又怎么样?
见话题被拐跑,黎宝因试图再次挽救回来,她视线刚刚扬起,就在看清窗外一闪而过的安福路标志后,彻底怔住。
昏黄的栅栏深处,红色高墙上大片大片的蔷薇花静默凋零,摇晃的风将残瓣吹成各种形状,沿着狭长的路面,翻滚入幽闭的大门缝隙。
幼年在老房子里生活的情景,一帧帧地从黎宝因脑海掠过。
报刊亭旁永远不会落灰的红木圆凳,台阶上依旧喜爱闲聊的街坊,晾衣杆缝隙里明净又温馨的阳台,阳台上随风摇晃的用糖纸折叠成的千纸鹤帘幔。
帘幔深处,姆妈总爱坐在那台蝴蝶牌的缝纫机前,黑色裤管随着镂空的金属踏板一上一下,吱吱呀呀。
她就趴在一堆作业本里,在晚霞的光辉下奋笔疾书,然后趁着姆妈没注意,翻开本子下面的连环画,偷看两眼。
黎宝因不受控地快步走到有些生锈的铁门面前,幽暗又静谧的院子里枯叶又落了一地,和脚下的残存的蔷薇交融,被风卷起,又缓缓落下。
她抬头看向那座两层小楼,陈旧的建筑被人打理得十分妥当,柔和的光线从门缝里倾泻,在黑暗里敞开一条窄窄的光影,像是还有人在里面等着,等她背着书包推开大门,然后絮叨她说
怎么又这么晚回家?
裕梦梁握起黎宝因的手,黎宝因有些不确信地看向裕梦梁。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钥匙缓缓落入掌心。
“黎宝因,欢迎回家。”
第38章回家、利用我是你的人脉。
黎宝因自认并非是个恋家的人。
五年级时她住在寄宿学校,邻桌的男孩总在午休的时候,攥着全家福偷偷摸摸地哭,她都能直接掀掉他的帽子,把人拽到操场上凶巴巴地教训一顿。
那时候她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大人,也很自豪于可以像一家之主似的独当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