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是故意避着我。”裕梦梁追问。
黎宝因很坚定地摇头,“我为什么会避开你?你又不是洪水猛兽。”
裕梦梁静静看她,意识到无论如何都从她嘴巴里得不到真话,便自己解释道:“我承认我本就是个冷漠现实的人,但在你面前,我从未加以矫饰。”
黎宝因被戳中了一部分心事,顿时撇开了视线,她背靠窗台,目不转睛地看向病房门槛投出的阴影。
最开始,她的确是因为裕梦梁的表现而感到陌生,可后来,她却发现即使他是冷漠的,残忍的,她依旧对他存在着依恋与信任。
那如果是她呢?
如果有一天,裕梦梁发现她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完美,甚至于那十年的点点滴滴里都有着演戏与讨好的成分,他会怎么看她呢?
面对褪去所有裕公馆的光环,变得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世俗的她,他还能说出那句,想用一场婚姻,来光明正大地对她好的诺言吗?
黎宝因有自知之明,但也从不自以为是,她暗暗叹了口气,闷声不响地捏着手指尖,目光落在脚下的一片阴影里。
好半天,她才随口道:“你不必跟我解释这些,是光也好,阴翳也罢,我并不在意。我们之间,原本就是因利而合,就算哪天分开,也只是因为其中一方失去了价值。”
不在意?其中一方失去了价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想到最近黎宝因对自己的兴致寥寥,裕梦梁不自觉以为她这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
他看向黎宝因日渐消瘦的侧脸,脑海里浮现在她经常加班到凌晨的日夜,忽然觉得自己的贪婪与欲望十足的卑劣。
她那样辛苦,可他却只是惦记着要向她索取;她明明最想要自由自在,可他追根究底,却还是用婚姻作为牢笼束囿着她。
如果他的存在让她感到痛苦,那他,是否才是最应该从她生命力移除的异物。
窗外的夜色渐渐浓重,阴影从脚尖慢慢爬上行人的眼底。
裕梦梁像是鼓足了勇气,朝着黎宝因询问道:“下次回来,你能来机场接我吗?”
黎宝因算了算自己的日程,十一月正是项目最后冲刺的阶段。
她有些抱歉,然后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下楼吧。”
光线有些暗,她没能发觉裕梦梁眼底一闪而过的挫败与彷徨。
等到目送裕梦梁离开,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尽。
黎宝因转身回到住院部大楼,她揣着兜走到病房门口,手指碰到口袋里坚硬的金属,忽然才想起,刚刚应该告诉裕梦梁一声,她下个月就准备要搬家了。
“算了。”黎宝因心里道:“等他回来再说,也来得及。”
陆莲珠在里面待得发闷,见黎宝因出去这么久还不回来,就自作主张下了病床。
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刚悄悄拉开一条缝隙,就看到外面黎宝因,正双手插在大衣兜里,一脸探究地看向她。
“宝因。”
“嗯?”
“黎宝因。”
“什么?”
陆莲珠两只手还握着门把手,左右环顾半天,确认走廊里再没有旁人之后,终于一脸认真又谨慎地开口,“我以后,是不是真的要管你叫舅母了啊?”
黎宝因迎上陆莲珠的视线,仿佛这件事的确算得上是一件值得思考的大事。
她想了想,道:“或许,你也可以喊他姐夫。”
第111章仓惶,消受除了嫁妆,还有我。……
裕梦梁到国外出差还没回来,黎宝因被陆莲珠软硬兼施,又拖到了梁家小住了两个星期,期间才得知梁太给陆莲珠定的结婚对象是程宗聿。
上沪城圈子就这么大,豪门望族都会优先选择利益联姻,黎宝因从小就发现,很多同龄人很清楚自己的婚姻不得自由,因此从未对爱情抱有幻想。
譬如,陆莲珠。
譬如,茅景申。
三人坐在夜市的烧烤摊上大快朵颐,几瓶酒下肚,陆莲珠就开始大吐苦水。
“宝因,你知道吗?我其实也没多喜欢林学长。我和他做朋友,跟他出去旅游,全都是因为我喜欢热闹,我喜欢旅行,我想要去北极滑雪。”
“他们都说我瞧不起程宗聿,说我为了旁人不肯结婚,说我要做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
“我通通都没有,我不是因为某个人,而是为了我自己……”
“可是我姆妈不信,非要跑去林家喝茶,弄得别人尴尬不说,还说什么我玩也玩够了,就算有点情愫也不过是吊桥效应,让我好好收心,安心待嫁。”
“什么为我好,她不爱我……她让我联姻都是为了给我小弟弟未来铺路,我都晓得的。”
“关键是什么?”陆莲珠抱着黎宝因嗷嗷痛哭,“程宗聿那个杀千刀的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不是歪心思最多吗?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见鬼!”
同样面对婚约一点反应,平静接受的茅景申端起酒杯一饮而下,黎宝因看他心情也不好,默默放下筷子,陪着喝起了面前的柠檬汁。
三个人一吵一哄一安静的吃完这顿夜宵,陆莲珠醉得不省人事,最后还是梁太派人来接,才得以回家。
黎宝因看着陆莲珠离开,回头发现树下的茅景申也摇摇欲坠。
“你没让家里人来接?”黎宝因凑上前询问,见他原地站都站不稳,不自觉伸手扶了下他的手臂,却不料被茅景申匆匆躲开。
茅景申慌张之际抽回了手,又开始后悔,想要再去拉住黎宝因,又始终都没有勇气再抬手。
“宝因,我的婚礼你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