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梦梁:“什么半刻”
话音未落,黎宝因忽然扣紧了挂在裕梦梁脖子上的手臂。
和上次完全不同,这一回她很谨慎,又很小心地靠近他的薄红的唇角,将碰未碰的距离,若即若离。她微微歪着头,鼻尖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他高挺笔直的鼻梁,她的声音很低,睫毛很软,呼吸像丝绸滑过肌肤,如同霜雪簌落高枝。
裕梦梁浑身僵硬,她便微微蹙着眉头,带着很轻很轻的鼻音控诉他。
“裕梦梁,你再低一点,好不好。”
“阿舟,不要胡闹。”
裕梦梁哑然出声,却并没有推开她的动作。
黎宝因眼底掠过一丝惊奇,裕梦梁才松了口气,继续扶着她的后背将人靠在皮质座榻,面前的女孩忽然上前用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她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笑着抬手拍了两下。
“怎么连你也敢教训我啊?你只是个幻觉而已。难道你也觉得我痴心妄想?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自甘下”
“没有。”
裕梦梁打断她的自说自话。
黎宝因似乎不信,可是眉头总算是舒展开来,她再次攀上他的脖颈,头顶轻轻地蹭着他的下巴。
裕梦梁心头酸涩异常,他腾出一只手握紧了她乱晃的手腕,然后用另一只手去擦她眼角的不经意间坠落的湿润。
“阿舟,都是我不好,你不要这样。”
“就是你不好。”
黎宝因腔调都有些含糊,她一个劲儿地追问他,“我都没有特意搬去学校,你凭什么要挪到前庭?我都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你怎么可以……”
裕梦梁这才知道黎宝因误会了搬家的事宜。
那天晚上,黎宝因说房间里的热水总有问题,于是他才暂时挪到前庭,让谢叔婉找工匠在自己房间调试新的热水装置,打算测试没问题,再给黎宝因房间安装。
后来,新电器装置妥当,要不是烊京临时有工作,他现在早就已经搬回去了。
裕梦梁解释清楚,黎宝因却半晌不语。
他只好又温声跟她重复,“都是我的疏忽,是我不好。”
“怎么会呢?您怎么会不好。”
黎宝因微微掀起眼皮,她挣脱不开裕梦梁箍着自己的手,干脆就把下巴搁在他的手背上,她小猫似的用下巴摩挲着他的指背,望着他的眼睛里只剩下爱意在流淌。
“您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您的眼睛就像蓝宝石,头发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您身上总是有种淡淡的香味,您的手掌也很温暖……”
她脸颊贴在裕梦梁的手背,言语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黎宝因慢慢靠向他的怀抱,一仰头,刚好看到他剧烈滚动的喉结。
黎宝因好奇地睁了睁眼睛,她仔细看了一会,然后鬼迷心窍地迎了上去,男人不受控的呻-喑声落在耳畔,她伸手攀上云端,解开他的枷锁,一鼓作气地觅向雪地里的一枝红梅。
大雪漫天的回忆里,黎宝因还记得自己也曾垫起舞鞋,在某人脸颊上落下一吻。
迷幻而美好的梦境里,她仔细品尝着梅蕊里的香甜,周身被忘我的滚烫紧裹,她越发后悔当时亲得过于含蓄,凝滞而生涩的回应里,她撇开了半刻钟的约束,任凭自己陷落在清艳的甜腻里,如同心虚又得逞的勇士。
酒气弥漫在空旷舞厅,五颜六色的酒水在玻璃容器里晃荡,无边无际的乐声自心底漫起。
沪上霓虹,寒鸦暗渡,她于茫茫秋日,夜又深时,再次化作蝴蝶,与贝加尔湖畔的桦树林,共溺。
第76章中秋、月亮(第一更)您看到了吗?月……
黎宝因被隔壁细微的响动声吵醒时,日头已经挂上了中天,她有些茫然地揉了揉眼角,目光落在还穿在身上的针织衫,脑海里顿时塞满了昨晚和裕梦梁在舞厅深吻的画面。
潮热如丛林中的雨季般席卷而来,蒸腾的水汽从湿漉漉的阔叶植株滑入土壤,她怔坐着,树影在心头撩拨晃动,难以挣脱的虫鸣声震耳欲聋,她比彻夜未眠还要昏沉恍惚。
那些是做梦吧。
黎宝因慢半拍地捧住脸颊,思绪混乱失序,滚烫从脚趾蹿到耳朵尖,她有点不知所措地把自己重新缩回被窝。
松软的枕头里,温馨的黑暗笼罩在面前,皮质座椅上骄矜的呢喃,唇齿相依时若即若离的引诱,温热的肢体仿佛还在缠绕,少女沉溺其中,在错觉与真实中无法自拔。
她身体蜷缩起来,后背撞到硬邦邦的玩偶,脑海里忽然冒出裕梦梁宽大的手掌稳稳地扣紧她的腰身,将她托举到卡座扶手上的微小动作。
他的纵容接纳,生涩回应,一时间全都无比清晰地,再次浮上黎宝因的心头。
被子掀开一角,黎宝因迅速起身,她抬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从针织衫肩头发现一根微不可察的灰棕短发,她蓦然坐直身体。
不是做梦!
昨夜送走陆莲珠和茅景申之后,她逞强喝多了酒,中途出现的程宗聿带她上楼休息,难以抗拒的靠近里,本该留在烊京的裕梦梁骤然出现,阻止了厄运,再次救了她。
黎宝因的头又开始痛了。
她记起了那个漫长的吻。
她又亲了他。
而这一回,裕梦梁没有推开。
如同荒芜的野草地落下一颗火星,黎宝因心里再次燃起熊熊希望,她绯红着脸颊跑到梳妆台前,镜子里眼波潋滟的女人都有点不太像她。
她闭上眼将脸颊贴上镜子,冰冷的玻璃镇压着心里的火焰,她听到自己很轻地笑了起来,撩人的腔调仿佛要融化整个极北寒冬。
上天啊,果然看到了她的诚心。
那晚的剖白,也并非一无所获。
她就知道再古板固执的心肠,也会因春天温软!她的努力不算失败,她的主动也不是卑微,裕梦梁的心有为她打开一道缝隙,只要她再接再厉,就一定有办法让裂缝继续崩塌,化作敞亮的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