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程宗聿突然道歉。
“其实,那只瓷瓶是我摔的,风塔停电也是我主使。”
程宗聿至今都还记得,当初再次在话剧社看到黎宝因,他有多高兴,以至于在母亲婚宴的宾客名单上看到裕公馆的名字,他都在想,如果黎宝因能来赴宴就好了。
黎宝因真的来了。
看到她的那一刻,程宗聿真的觉得这就是命中注定。于是,他立刻就安排人引她前往二楼,为的就是让她看到自己准备多年的惊喜。
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完全不记得自己。
惊喜变成惊吓。
而他,也被迫要管她叫做妹妹。
后来元旦汇演,程宗聿原本都不作他想,只是想尽全力表演好周冲这个角色,让她为自己喝彩。可是她的注意力,永远都专注在幕后的那些杂事上。
于是那天,在他发觉那对双子花瓶是假货后,就想要借机在她面前好好表现,却没想到,竟然会连累她被人污蔑。
这次烊京之行,是他接近黎宝因最名正言顺的机会。
他想,这下他们总有机会单独相处吧。可事实上,哪怕是在游戏环节里……他们似乎也总在擦肩而过。
程宗聿觉得不甘心,又隐隐感觉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不管是茅景申,还是陆莲珠,作为黎宝因的朋友,他们似乎都很讨厌自己。这份隐形的不喜,是阻隔他靠近黎宝因的最大障碍。
他当然可以消除掉它们。但,黎宝因呢?
她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也畏惧他,厌恶他,只是表面上待他周到。如果他和盘托出,她会不会因为怜悯他,而多看他一眼,多在意他一点?
他孤注一掷,想赌一把。
此时,程宗聿望着黎宝因,等待着她道出最后的判决。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黎宝因只是默了片刻,紧接着就露出一抹笑容。
“知道了。”
知道了?就这样?
程宗聿惊讶,“你不觉得我很卑鄙吗?”
哪怕是责骂他,也好过这么不咸不淡的三个字。
黎宝因似乎是在思考。
良久,她低头解下自己腕上的一串瓷珠手链,摊开在掌心道:“这串手链,是上回我跟祖母一起回汝城得的。我有,所以你应该也有。”
程宗聿看着那串手链,不可思议地望向黎宝因,当即反应过来,“你一直就知道是我。”
黎宝因没有接话,只是说,“我问过轻漪,她早就不打算继续追究。但无论如何,做错了事情总要得到惩罚。所以我想……”
她眼神真挚地看向程宗聿,像是在鼓励他,“与其被旁人揭露,也许当事人自己设法去补偿,才更加难能可贵。毕竟,从始至终,需要你给到说法的人,并不是我。”
程宗聿沉默很久。
他抬起深黑的眼眸,目光锁定黎宝因,“你放心,瓷器的事情我会处理妥当。那你呢?在风塔我……”
“算起来,我们可是兄妹啊。”
黎宝因一锤定音,她笑着说,“我叔叔说,一家人原本就是要互相托底,彼此体谅的。况且,我相信你的初衷,肯定不是要伤害任何人,也不会伤害我。对吗?”
程宗聿盯着黎宝因,她的眼睛很漂亮,明澈温暖,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映在里面,仿佛被浸泡洗涤,也变得干净体面。
慢慢地,他收回视线。
“嗯。”
-
和程宗聿分开后,黎宝因在机场入口站了一会,估摸着大家全都登机离开,她才打车报给司机一个地址,直接找到了裕梦梁的私人住宅。
做出这个决定时,黎宝因整个人都在兴奋,她甚至已经想象到裕梦梁拉开门,看到她时的惊讶与无措。
这趟烊京之旅,其他人或许玩得很尽兴,但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根本就没做,她是不可能就这么乖乖离开的。
黎宝因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单枪匹马抵达裕梦梁的私人住处。她到的时候天色已黑,跟门卫报了自己的名姓,软磨硬泡才得以进到公寓楼下慢慢等待。
消雪天的温度异常的低,黎宝因除了随身的包,没有携带任何行李,彻骨的寒意袭来,很快她就感到了四肢僵硬,甚至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后知后觉到自己冒失了,不打招呼直接上门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做。原以为,至少可以卖惨换来进屋的机会,却没想到裕梦梁竟然这么晚还没回家。
她等在大门口又冷又困,但是又怕错过跟他见面的最佳时机,正犹豫要不要主动打个电话,就听到沉钝的脚步声慢慢响起。
黎宝因惊喜抬头,就看到裕梦梁孤身一人,沿着两侧积雪的砖块小径,径直朝着自己走来。
腿脚已经被冻得发麻,她有些紧张地扶着墙壁站好,裕梦梁已然走到她的面前。
他一言不发,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深,像是在质疑什么,又好像是在自嘲。
黎宝因这才意识到,他状态有点不对劲。
她刚要伸手去扶,就看到裕梦梁径直从她身侧走过,就像路过一团空气,对她视若无睹。
“裕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