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梁祯不疾不徐地反问:“最早发病的到现在已有快一个月,不说痊愈,可曾有一人病情有所减缓?”

“陛下既已决定派太医过去,就定会有救人的法子!容不得昭王你在此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梁祯嗤道:“怕是等他们想出法子来,那些疫民早死光了,还得连累更多的人,倒不如现在就将之都处置了干净。”

“你――!”

一众太医低垂着脑袋,不敢辩驳,虽然嘴上说着竭尽所能,但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一次的疫疾有多凶险,传播迅猛且药石无医,就连他们自个,大多数都不想被皇帝挑中去豫州,就怕有去无回。

梁祯不再搭理了曾淮,与祝云?u道:“臣言尽于此,要如何做还请陛下定夺。”

祝云?u面色难看,沉声问他:“昭王就是这么想的?这么做与草菅人命何异?”

梁祯不以为意道:“不尽早将疫民处置了遏制住疫情,只会让更多的人罹难,那才是真正的草菅人命,陛下以为呢?”

“你放肆!你怎能这般态度与陛下说话!”

曾淮又一次出言厉声斥责,身后的同僚轻拉了拉他,冲他摇了摇头。

祝云?u前些日子才处置了安乐侯府夺了安乐侯爵位,看在众人眼里便是皇帝与昭王之间的不合已经放到了明面上,几乎等同撕破面皮了,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人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冷眼旁观,不乐意去瞎掺和。

曾淮却并不领情,甩开袖子冷哼了一声,梁祯勾了勾唇角:“那臣不说了就是,免得平白讨人嫌。”

到最后祝云?u还是按着先头议定的下了旨,又捡了三四个太医即日启程前往豫州。

待到来议事的官员都退下了,梁祯才又问他:“陛下当真想清楚了?要这么一直拖下去?寄希望于太医能把人救回来,又或是天气转凉疫情自行消亡?”

祝云?u冷声道:“按着昭王说的,什么都不顾把人全杀了,就当真是解决之道吗?昭王当真以为这样就能毫无后顾之忧了吗?”

“陛下在担心什么?只要能止住疫情扩散,便是将那些人都杀光了谁又能说得什么?”

全杀光了确实是最逼不得已的选择,可若是遇到控制不住的疫疾,为了不危及更多的人,束手无策被逼无奈之下的下下策或许就是唯一的解决之道,只要做得隐蔽些,不过是在每天死去的成百上千的人数之上再翻几番而已,谁又能置喙什么?

这样的做法古来就有,早朝之上那些争论不休的朝臣只是不敢直接说出来罢了,梁祯知道,曾淮等一众内阁辅臣也知道,祝云?u又怎会不知道。

只是梁祯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说将人都杀了,曾淮这样饱读圣贤之道的读书人却万万做不到,而祝云?u是皇帝,他所顾虑的则必然更多。

祝云?u的目光落在御案之上梁祯从前送的那块玉石上,微微一滞:“如若那些疫民当中有昭王的父母妻儿,昭王还能斩钉截铁地说出将人都杀了的话吗?”

梁祯双瞳微缩,深深望着他,片刻过后无声扬起了唇角:“陛下说的对,若是臣的妻儿在其中,臣自然拼死也要将人救回来。”

“所以你以为,那些疫民就没有父母妻儿吗?”

“可臣的妻儿并不在里头,臣自然不会去考虑那些,”梁祯放缓了声音劝他,“陛下,您是皇帝,您该考虑的不是一两个人,您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心软,您救不了所有人,必要时必须做出取舍。”

祝云?u闭了闭眼睛,沉声道:“圣旨已下,朕意已决,就这样吧。”

第三十一章主动请缨

一场暴雨过后,夏日午后愈显闷热,听到外头隐约传来的笑闹声,正在看书的祝云?u不由得微蹙起眉。

高安朝窗外望了一眼,小声告诉他:“是几个小宫女在湖对岸放风筝,若是扰着陛下了,奴婢这就叫人去让她们离开。”

祝云?u未说什么,放下书,起身踱到了窗边,朝远处望去。雨后初霁,天际挂着一轮绚丽多彩的天虹,湖对岸的草地上,七八小宫女们正追逐着那直往天边去的风筝,恣意笑闹着。

祝云?u轻眯起眼睛,出神地凝视着那在长虹之下随风摆动的风筝,多彩的颜色映进他的双瞳里,很快便沉得深不见底。

“陛下……”

高安小声喊他,祝云?u的眼睫颤了颤,轻吁了一口气。

或许他自个便是那攥在梁祯手中的风筝,即便高高在上旁人不可及,却始终被那一根线牵引着,逃不脱那一个人的手掌心。

只是当线越崩越紧,终有一天,会彻底断了的。

梁祯进来时祝云?u依旧站在窗边发呆,梁祯在他身后顿住脚步,勾唇笑了笑:“陛下今日怎有了闲情逸致,在这看风景?”

祝云?u收回目光,平静道:“随便看看罢了。”

“在这里有何好看的,不如趁着难得雨后放晴,去外头走走吧?”

祝云?u轻抿起唇角,没说什么,梁祯便当他是答应了,拱着人去了外头。

来这别宫一个多月,祝云?u还一次都未有出来逛过。从前祝云?Z还在时每年夏天来这里,都是他日子过得最惬意的时候,时常逃课出来逛园子游湖钓鱼摘莲蓬,再去兄长那里晃一圈讨杯酒喝,无忧无虑什么旁的事都不用想,他曾经天真地以为,那样的日子他能过一辈子。

走上湖中央的石拱桥,见祝云?u立在桥边望着前方微微愣神,梁祯笑问他:“陛下在想什么?”

祝云?u不答,前头正对着桥的临湖的宫殿便是他兄长从前的住处,如今再看,竟有些许陌生了。

梁祯忽然握住了他的手,祝云?u蹙眉,下意识地就要抽出,梁祯塞了一把自己刚刚剥的莲子到他手里:“甜的。”

祝云?u垂眸,望着手里粉白的莲子,淡道:“不是不如昭王庄子上的好吃吗?”

梁祯的唇角上扬,祝云?u虽然不领他的情,他说过的每句话却都是记着的。

“陛下若是想吃臣庄子上的,臣明日再叫人给陛下送些过来,煮些爽口的粥给陛下开胃。”

祝云?u不置可否,扔了一颗莲子进嘴里,脆生生的,带着股清甜香气,嚼了两下吞咽下去,却又觉索然无味。

走了一小段,祝云?u的肚子便隐隐有些不舒服,他没说,梁祯似乎看了出来,领着他进了湖心的凉亭:“歇会吧。”

祝云?u坐下,小腿肚一阵抽搐,双眉紧拧了起来,下意识地咬紧了牙根,梁祯弯腰捉住了他的腿:“这里难受?”

祝云?u不言,梁祯不轻不重地帮他按揉起来,力道适中,确实让他好受了不少。祝云?u神色冷淡地望着他:“你不必做这些。”

“臣乐意,”梁祯淡笑,“臣乐意为陛下做任何事情。”

祝云?u不为所动,梁祯放低姿态的示好并不是他想要的,梁祯越是这样,他只会越心生警惕,提防着他什么时候忽然又变了脸,再做下种种叫自己生不如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