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策听了一会儿,起身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沈雁笙见陆景策走到路边一棵银杏树下接电话,目光在陆景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收回视线,看向周桥,忍不住说:“周桥,你能多给我讲点陆景策的事吗?”
周桥正喝奶茶呢,差点被呛到,抬头看向沈雁笙,问:“你想听什么?”
“以前的事。”沈雁笙认真看着周桥,说:“我知道陆景策十九岁快二十岁那年去的美国,你们俩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陆景策刚到那边的时候,过得很不好对吗?”
陆景策是警告过周桥的,搞得他也有点不太敢说,犹豫了半天,试探着和沈雁笙说:“你不如直接问他?”
沈雁笙道:“他要是肯说,我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来问你。”
每次她问起陆景策过去那些事,他都轻描淡写的,只拣一些好的事情讲,对于以前吃过些什么苦,半个字也不肯讲给她听。
可他越是不说,她越是想知道。如今好不容易逮住周桥,一定要他讲给她听。
周桥有些为难,说:“陆哥警告过我的,不准我讲给你听。”
沈雁笙小声道:“你悄悄讲给我听,我保证不告诉他。”
周桥犹豫了下,抬头朝陆景策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他还在打电话,才稍微放心了一点,重新看向沈雁笙,说:“行吧,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陆景策估计是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才不跟你说。”
事情还要从十六年前说起。
那一年的陆景策十九岁,不足二十。
虽然只有十九岁,但他的人生经历已经太过沉重。那时候他已经跑了三年船,海上一场大风浪,让他死里逃生捡回来一条命。
回来之后用几年来攒下的钱给奶奶做了手术,等奶奶身体好转以后,就将奶奶送回了江城老家。
他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奶奶傍身,然后只身出了国。
其实那个时候之所以选择出国,是因为在船上认识了一个朋友,跟他说国外有项目,能赚大钱。
那个时候的陆景策拼了命地想赚钱,一来是奶奶生这一场病令他知道了钱的重要性。他那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去读书,唯一改变命运的方式就是去挣钱。
二来,他心底深处还有个秘密,哪怕知道是白日梦,也想去试着努力一下。
他那时候想,或许有一天他能走进沈雁笙那个圈子,或许她那时候已经和男友分手,或许他还有机会呢?
他就抱着这样的梦想,跟着船上认识的那个朋友去了美国。
可到了那边才知道,项目是假的。那个朋友在那边折腾了一段时间就回国了,陆景策则留了下来。
最初什么都干过,白天在工地上干活,晚上到酒吧兼职,帮客人泊车。
一边打工一边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那时候住在贫民区,和周桥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之所以认识周桥,也不过是陆景策随手帮了他一个忙。
那是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周桥被几个男人围殴,正好摔到他面前来。
他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原本想绕道走,但是无意间朝周桥身上瞥了一眼,看到他浑身是血,怕如果不救他,这人活不到明天太阳升起来。
陆景策自从十六岁那年在工地上被几个地痞打伤过,就知道人要自己强壮才行,至少要可以保护自己。
他那时候已经学过好几年散打,解决那几个人很容易,几个人骂骂咧咧上车离开后,他皱眉朝地上半死的周桥看了一眼,随后把他拖去了诊所。
周桥这个人,也是烂命一条,命烂的人,复原能力也是极强。
简单包扎一下就能活命。
从诊所出来,两人坐在路边喝酒抽烟。
陆景策随口问起那些人为什么打他,周桥嬉皮笑脸的,说:“也没啥,就我睡了他女人。”
陆景策侧眸朝他看一眼。
周桥道:“这不能怪我啊,谁让我长得帅呢,我他妈也不知道那女的有男朋友啊。”
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
周桥也是个穷光蛋,但他和陆景策还是不太一样。他家里条件其实还可以,只不过父母离婚后各自嫁娶,谁都不要他。他成了个边缘人物,就这么成天混着。
周桥说陆景策那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是真的,陆景策虽然打工有入账,但钱都存起来,隔一段时间就汇回国给奶奶。
这么过了大半年,陆景策忽然换了个工作。
起初周桥都不知道他做什么,只知道经常带一身伤回来。
陆景策那个人,从十几岁就那样,你说一百句也别想从他嘴里问出半句。有时候伤得重,疼得很了也不去诊所,就坐在沙发上抽烟,一抽就是半包整包地抽,仿佛抽烟能止痛似的。
连周桥觉得自己挺能抽烟的,都忍不住说:“你的肺还要不要了?”
过了大概有两三个月,周桥总算陆景策在做什么。他去打/黑拳,来钱倒是快,但是也要命,指不定哪天上了台就下不来了。
好在陆景策一直命大,伤再重也不过是床上躺两天,之后该干嘛还干嘛。
有一次两人一起喝酒,开玩笑说,像他们这种命贱的,丢到哪儿都死不了,垃圾堆里也能活下来。
不过周桥还是好奇,问陆景策赚这么多钱做什么。
陆景策那晚多喝了点酒,比平时能多问出来一点心里话。
说到这里,周桥看着沈雁笙,忽然问她:“你知道陆景策那时候为什么那么拼命想快点挣到钱吗?”
沈雁笙听到这里,眼睛已经红了。她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着那样疼,她摇摇头,哽咽地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