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稳定的蒋海一下炸了:“简直是放屁!哪里听来的!”
陛下当初是救过他们和州,帮着他们打退过徐正业,可也仅是如此了!哪有被人救了,还要连人带庙都端走的道理?这简直是贪婪至极!
账房先生说明消息来源:“还不是从和州来谈生意的那群盐商……”
蒋海当即就要往外走,去找这群人争辩去。
“东家是辩不完的!”账房先生将人拦下:“还有汴州那边呢,他们说陛下当初在汴水杀了徐正业因而扬名……”
“还有荥阳!说什么,陛下当初在那里祈天灵验……是在荥阳得了天意认可!”
“噢,太原也是,说是陛下的归宗之地……”
蒋海瞪眼:“太原本就是李氏的龙兴之地了!怎连这个也要抢?”
账房先生捋着胡子:“这种好事,自然是谁也不嫌多嘛……”
蒋海气不打一处来,哼声道:“任凭他们现眼去,陛下只在江都做过官,就凭这一点,便谁抢不走咱们的龙气。”
于是也不去寻那些和州盐商了:“我同这些人说不着……”
转而让人备礼:“晚些找沈大管事喝酒去!”
蒋海口中的沈大管事,是统管江都作坊的沈三猫。
对于沈三猫的安排,李岁宁原是有些犹豫的,所以她让姚冉询问了沈三猫自己的意愿,是否愿意回京畿,入工部任职。
沈三猫似乎早就想过了,笑着向姚冉摇了头。
即便入工部,主工造之事,但也还是踏入了官场的,沈三猫自认,他虽很擅长做人逢迎之道,但他年纪已不小了,并无任何为官经验不是待人接物的经验,而是做一个好官的经验。说不定哪只脚踏错了路,磨损了心志,反而要万劫不复,平白丢了他这天赐的机遇,再坏了和陛下的情分。
他向姚冉这样评价自己:【虽擅技,却无德,绝非治国之才。】
他想留在江都,继续专心发展作坊与工造事业。
况且,抛开其它不提,江都如今可是实打实的钱袋子,人都走了怎么成?他想帮着陛下捂好这只钱袋子,省得漏了财去。
在自知之明这方面,沈三猫与郑潮倒有两分相似,虽有所长,但都不认为自己适合官场。
无二院中,郑潮正在和两位先生喝茶闲谈。
郑潮心情很好,不时发出疏朗笑声。
他所求一直是启蒙开化世人,发扬传学之道,而今天下即将迎来新气象,他要的机会也真正就要来临了。
几人闲谈间,一位先生笑着说:“新君即位大典院主不曾前往,待来日天子大婚,院主却总不能不去吧?”
郑潮笑起来:“要去,自然要去的!”
新君即位,这是国事,他一个搞学政的,自然没道理掺和。
可天子大婚,这就是他的家事了,嫁外甥可是头等大事,做舅父的不去撑场子怎么行?
郑潮几人在此处吃茶谈笑,无二院中其他的教书先生们,此刻却聚在一处,表达对和州文人的不满那群人率先写了好些诗词夸大和州与陛下的渊源,简直岂有此理!
可不是单他们有笔!
先生们一致认为,是时候调动一下学子们写诗的积极性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无二院的学子们每日不忘三省吾身饭否?学否?诗否?
因而,一时江都城中文气四溢,赋诗声压过蝉鸣。
658 诸人诸事
和州才不管江都的人怎么看待他们陛下于他们和州有恩,那可是事实。
此时此刻,和州城外的官道旁,便围着一群百姓,其中有一位因战伤而断了一条手臂的汉子,指向前方,骄傲地说:“当年!陛下就是从那条路上来援的!”
又道:“当时陛下不过十六七岁,策马提枪而来,大喝一声贼子受死!”
百姓们都激动喧腾起来。
那汉子的同伴一脸复杂,扯那汉子衣袍,小声道:“当年陛下也没这样喊吧?离得这样远,咱们怎么听得清?”
汉子瞪他:“你没听清,咋知道没喊!”
同伴挠头:“也是啊……”
许多路过的商客也停下来听这汉子讲述当年往事,顺便在一旁的茶棚买一碗茶解渴。
诸如此类“忆往昔”的声音,城中则是只多不少。
“咱们和州也是自有天佑的宝地……否则怎能被陛下所救。”
“可不是?城外上真观的仙师都说咱们和州风水好,能有百年太平兴盛呢……”
“咱们刺史大人是不是也往京师拜贺面圣去了?”
一条街尾处,百姓们围在一处说着话,一名妇人,对另一名面黄肌瘦的妇人叹气说:“说到这里,真是可惜了你们家阿浣,要不是走得早,这会子说不定也是大功臣了……你们一家也能跟着进京享福去了。”
那妇人闻言抓紧了手中提篮,道:“她能有什么大造化,命薄福薄……就是活着,哪里又能指望得上。”
“话也不是这样说……就说季黑脸家的荠菜,听说已经封大将军了!都是一道儿跟着贵人走的,按说……”
“走……家去!”提着篮子的妇人突然出声喊孙子回家,打断了街坊的话。
有些话不能听,不能想,越听越想便越觉得挠心割肉一样,好似错失了爬到云上去的机会,却又只能趴在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