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王后忽然站起身,拿起酒杯替老国王斟满一杯,请求道:“王上,便赠一些花种给沈使者吧。”
“这样美丽的渠梨花,该开满世上的每一寸土地才是。”
老国王最终答应了。
也许是料定了叶举娇贵,除却渠梨土壤,都无法生长绽放罢了。
- -
临近年关,上都城内来往的商人要比往常多,尽管大雪封路,也挡不住荆苗和西域的一些商人想要趁机赚上一笔。
红彤彤的灯笼点缀在雪地之中,像是盛开在冬日的红梅一般好看。
“云姑!带我去买糖葫芦!”小丫头奶声奶气地唤着,整个人直往街道另一头窜去。她边跑还边回头:“皇弟!快跟上来,你怎么这样慢!”
“公主,您慢一些,当心摔着!”云鸾跟在那小丫头身后跑。而另一个脚步不快的男孩默默跟了上去。
林凝素则是嘴角噙着笑,颇为得趣地看着这一幕。雪墨的性子调皮,不知比她弟弟活泼了多少,的的确确是太像她了。
云鸾替两个孩子付过钱,他们便一人手上拿着两串的糖葫芦。雪墨在皇城里,每日都是用着精致的甜糕,糖葫芦虽然有野趣,但也吃不习惯的。
不到片刻,便一股脑地塞到弟弟手中去了。弟弟也听话,唯唯诺诺地替雪墨拿着。
看着两个身形相仿的孩子打闹,林凝素的思绪逐渐恍惚。
那是她及笄前一年的冬日里,也如今天一般,云消雪霁。
她其实有些畏寒,大雪天不大爱出门。可是生性又好动,在家中闷得难受,便只能把自己裹成个粽子踏雪而出。
那时的上都城虽也繁华,但不比如今,大雪天是无人出行的。
可是,只要她想出门,便总有一个少年郎会等着她。
那日,她偏要吃酸甜的。卖糖葫芦的小商贩大多守在小巷子之中,车马难行。
沈敬安便陪着她,在积雪难行的小路上绕来绕去,半点也没不耐。
倒是她自己,尽管裹了两层厚袄,还是冻得嘴唇发紫。
这时候,沈敬安便张开自己的大氅,将她整个人都纳入怀中。温暖霎时扑面而来,罩满全身,几乎比得上屋里的地龙。
她还纳闷呢,这人怀中这般热?
结果等这人敞开大氅一瞧,内衬子里挂了几排的手炉,五颜六色,还都热腾腾的。
她当时便忍俊不禁,若是旁人不知道,得以为这人是卖手炉的,挂这么多也不嫌重。
少年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唇边带笑,目光灼灼。比那满怀的手炉堆积出的温暖还要炙热。
陈年旧事,本该遗忘的。
可是沈敬安那时的笑容,却如同镌刻在脑海里一样清晰,一年又一年,只会随着岁月而深沉,不会消减。
并不是因为她忘不掉,而是因为她知道,此生不论何时回头,总有那样的笑意在等她。
镇远侯沈敬安,至今未娶。
她又怎么能忘…..
身旁小商贩的谈论声让她从记忆中抽离开来,她拉着自己的棉披风,仍觉有些凉意。
“年关了,听说镇远侯也快回上都城了。”
“听说本来是上月就能回来的,但最后又去了一趟渠梨,听说两国通商的事,就办成了。”
“可那渠梨国,不是一向不将它国放在眼中?”
“侯爷出马,能不成事吗。去岁带回来一些豆植,今年便没了饥荒。也不知今年能有什么好东西…..”
“谁知道的,西域那么大,有那么多没见过的….”
小商贩们慢慢走远,声音也逐渐隐匿在北风之中,只剩下两道车辙。
林凝素盯着雪地中细碎的脚印出神,也很难说清楚她自己在思量些什么。
回来好,西域物候到底不同,不及上都城安适。
肩头轻轻搭上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力道,顺势将她揽在怀中。兽绒的面料贴在下颌一侧,带出丝丝的细痒。
清雪混着松香,不猜也知道是谁。还没待林凝素转身,腰间便被捏住,被人霸道地锢着。
“没知会一声便跑了出来。”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侧,语气中带着不显山露水的担忧和责恼。
“不知是谁家点了爆竹,窜了老高,便被雪墨给瞧见了,吵着闹着要出来。”林凝素转过身,抬眼看着面前之人。
林砚是才下了朝,里衣尚是玄黄色没来得及换,便披着一件厚袄出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那么偏好白色和松兰。那种不染尘埃的清净,几欲与身后的雪原融为一体。
林凝素不由轻笑,目光扫过这人的面孔。与同龄的人相比,他瞧着已是十分年轻。四十几岁的人,依旧无暇美玉一般。只有眼角增添了几分风霜和凌厉,却更显气韵。
“太胡闹了,也该管管她。”
二人目光向不远处拿着鞭炮的孩子们看去,却是都没去阻止。
“是你希望她像我的,现在可是后悔了?”林凝素也时常头疼,“若是像你,该不知道有多省心。”
话罢,她也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