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你是在看何望?”关尧问道。

郁春明一点头:“视频中的何望身体舒展,在‘易军’面前,气质不卑不亢,甚至有时还会露出几分咄咄逼人的样子来。但是从农贸市场跑掉的那位却畏畏缩缩,包括他上火车站取钱时,也经常左顾右盼,夹着肩膀,好像做贼,张大爷的形容同样如此。但是,如果把两人的动作放慢了来看,他们又有一些相似点。”

关尧“嘶”了一声,一眼发现了问题:“脖子,这人喜欢摸脖子。”

“没错,这人喜欢摸脖子,尤其是喉结处。”郁春明拉动进度条,令与“易军”谈话的何望固定在了一个转头的姿势下,“而且,他的鼻梁也很挺立。”

韩忱忍不住凑近了去看,他声音有些发虚:“该不会,这人真的是何望?刚那三矿的张大爷说他去而复返兴许是因为在躲人,如果他是何望,那失踪的一年多时间里,不会一直在躲人吧?”

“猜测给不了定论,得有证据。”郁春明看了看窗外渐亮的天,问道,“勘查现场的刑技回来了吗?楼梯间的血迹分布以及DNA鉴定结果啥时候能出?”

虽然这边催得紧,但此时难得跟着专案组出一回现场的那菲依旧站在三矿家属院的筒子楼里检查鞋印与打斗痕迹,她背着一个硕大的照相机,颇有些疑惑地看着墙上留下的一排爪印。

“不对啊……”那菲自言自语道。

孟长青正负责维持现场秩序,他听到身后的声音,急忙转身问:“啥地方不对?”

那菲歪着头:“看起来,这里应当不止有两个人发生过冲突。”

“不止俩人?”孟长青也伸头去看,“我听住楼下那大爷说,他只看到了俩人。”

“他是只看到了俩人,”那菲回答,“在打斗发生后,因为害怕,大爷关上了门,可他关上门之后呢?”

“关上门之后……”

“这墙面明明白白地留着一片刮痕,按照刚刚的反应实验和鉴定来看,刮痕垂直下方有一处滴溅状血迹,以刮痕的大小推测,那应当是一人被狠狠地按在墙上后,头皮毛细血管爆裂,浸染出的血迹,后被人处理现场时用刮刀刮掉了,地上的滴溅状血迹就是在这个时候留下的。”那菲用手比了比,“身高正好符合,那我的推测应该大差不差。”

“但是呢?”孟长青精准预料到了她的下句话。

那菲笑了笑:“但是,在这条楼梯的顶端台阶一侧,也就是距离这道刮痕不过一米的位置处,我们找到了一个长长的五指印。”

天还没完全亮,楼道内光线昏暗,普通人就算是走近,也很难发现说的是哪处。

孟长青张大了嘴,睁大了眼,终于在那菲的指点下,看到了五条几乎隐没在脏兮兮墙面上的印子:“这个爪印有什么不对吗?”

“就以人身体的基本反应来看,如果你被按在这里,你会咋样抗争呢?”那菲问道。

“我?”孟长青回答,“我肯定要拼劲全力推开他。”

“可是,从这个位置来说,如果成功把人推开,那对方应当是直直地撞在楼梯上。以那两人的体格,这个年久失修的扶把还能不能存在,都要打个问号。但你看,扶把不仅存在,而且上面没有丝毫裂纹、损坏,另一边的墙面却出现了一个向后退去的指印。那就只能说明,有另一人,从楼梯下往上冲,替那个被按在墙上的伤者撞开了钳制他的那位,然后,打人者反被打,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向后仰去,伸手试图控制身体,但最终在墙上留下的五道指印。可惜,这个五指印的主人应该是戴了手套,我们没能提取到指纹。”那菲说完,又是一笑,“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现场到底啥样都不好说,但楼梯完好这一点,确实存疑。”

孟长青不管那么多,当即吹捧起来:“那警官,你好厉害。”

“只是一点小小的猜想,还得回去让春明他们查监控,看看昨天上午那个时段,有没有啥可疑分子进过正门,当然,如果人是从后门来的,现场又没能提取到其他的DNA,那这条线索恐怕很难证实了,因为地上的脚印被打扫得很干净。”那菲说道。

事实还真是如此,法医并没有从现场提取到多余的DNA,墙上留下的印子也很难论断到底是如何留下的,同时,监控显示,昨日上午十点半之后,三矿家属院正门只进来过两个常年居住在此的老职工,都被快速地排掉了嫌疑。

除了这些,另一瓶颈也出现了。

楼梯间内血迹主人的DNA没有与一年前何望家中提取到的任何一个DNA对上。至于张大爷的家里,除了他自己,谨慎的租客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日傍晚,郁春明久违地听到了松兰市局刑侦支队队长王臻的声音。

电话打到了办公室的座机上,韩忱按了免提,两人却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关尧左看右看,不得已顶上前发声道:“王队长,刚刚您说这个何望的身份信息只能追溯到三十年前是什么意思?”

王臻在那头翻动了几下资料:“何望的身份证签发机关是穗城方坪区良安派出所,我让那边查了一下,这个身份证是当时穗城统一办理的。”

“咋会统一办理?”关尧不解。

“原因很简单,”王臻回答,“这个何望,是穗城警方在当年8·19行动中解救出的受害人。8·19行动听说过没?南边当时针对人体器官贩卖进行的一系列专项抓捕,何望就是其中一个差点被人噶腰子的小年轻。那时候刚开始办理一代身份证,那时候哪有信息联网?何望自称不知道住哪儿、不知道家里还有谁,也没人专门为了他调查,所以就有了这个身份证。”

听到这话,韩忱看了看郁春明,犹犹豫豫地开口了:“师父,那你的意思是,这个何望……没准最开始不叫何望?”

“哟,小韩?”王臻耳力极佳,一下子听出了韩忱的声音,他笑道,“我听说这个案子是你和老梁在负责,刚你没吱声,我以为我听说错了呢。”

韩忱干笑了两声,眼神忍不住飘向郁春明。

可郁春明仍旧泰然自若,好似对面的人只是韩忱的师父,不是他的师父。

关尧也有些奇怪,这人为什么不讲话,但紧接着,就听那边的王臻道:“春明也在扎木儿,你见过他了吗?”

“我……”韩忱试探着给郁春明示意了一下,郁春明状若不闻,一脸此事与我无关的模样。

韩忱只好替他回答:“见了见了,他挺好的。”

王臻应该是沉默了一下,因为座机中的滋滋啦啦声未断,可等他再开口时却道:“不好意思啊,刚信号不好。”

座机,哪来的信号?关尧看向郁春明。

郁春明却已悠悠然地点起了一支烟。

“行了,我目前手上的信息也只有这些,等明天,明天我们这边督办这个案子的领导带着批复过去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能汇总起来了。”王臻乐呵呵地说道,“你们俩在那边注意保暖啊,要降温了。”

说完,“嘟”的一声,电话挂了。

“你们俩”,王臻知道郁春明就坐在一边。

旁听的李小田试图从这诡异的氛围中琢磨出什么,郁春明却率先站起身,一改方才三缄其口的样子,他问向关尧:“火车站那里有人蹲点吗?”

“有,”关尧回答,“人家黄纱岭派出所的人一直守着呢,等他们的消息吧。”

“铁路部门有返来何望的购票信息吗?”郁春明又问。

“铁路部门那边啥也没查到,”关尧一顿,“不过,半夜那会儿,我听张大爷说他家租客最开始拿的身份证属于林智民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个事儿。”

“什么事儿?”郁春明看向他。

“这个林智民在上个月月底,买过一张机票,就是从咱们扎木儿长连到松兰庆双河的,但本月月中,这张机票被他退了。”关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