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1 / 1)

他问道:“肇事司机要给谁报仇?”

“他弟弟,陈玉杰。”郁春明回答。

“陈玉杰不是意外死亡?”郁镇山又问。

“难说,”郁春明顿了顿,“王队和我们都怀疑,陈玉杰是在杀掉李且后,被何望和王新生,也就是钱国伟跟徐文两人一起灭口的,虽然现在证据不足,但这样的推论很合理。”

“合理在哪儿?”郁镇山皱眉道。

郁春明很平静地回答:“嫌犯李光来认为陈玉杰在杀掉李且后,带走了李且随身保存的受害者遗书和遗物,李光来与钱国伟、徐文等人都坚信,这封遗书上写有三十三年前某些往事的真相。所以,时隔这么久,李光来也没有放弃寻找,他为了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利用陈玉培对陈玉杰的兄弟感情,披露了一些有关钱国伟的真相,引诱陈玉培为弟报仇,杀了我这个……跟钱国伟沾亲带故的人。”

郁镇山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冷哼一声,说道:“毫无根据。”

郁春明心知郁镇山会对自己的猜测不屑一顾,他并不在意,继续往下说:“我们去陈玉培的家里找过了,在他的抽屉里,找到了我的证件照。”

郁镇山眼一眯,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郁春明补充道:“是我刚入队的证件照,不是新拍的那一版。我们和王队研究过了,这事儿没准儿跟去年松兰市局里外翻新有关,当时警保处把清理工作外包给了物业公司,去竞标的物业公司里就有李光来化名‘易军’进入的那家,这如果是巧合,那未免有些太巧了。”

“是啊,”廖海民也附和起来,“老郁,目前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那张照片实在是有点诡异,所以……小郁他们的猜测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郁镇山半晌没言语。

郁春明倒是接着说道:“而且,之前针对秦天的审讯证实,李光来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通过江敏买通的那个户籍警察查到了我的真实身份,他恨钱国伟,也恨我,会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

“他可以觉得不奇怪,但我们不能觉得不奇怪。”郁镇山蓦地说道,“钱国伟和江敏的儿子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死亡证明录入系统,至今可查。你记好了,他们的恨,是无源之水。”

郁春明一凝,他抬头看向郁镇山,不说话了。

而郁镇山则立即转头问向了廖海民:“我受伤的事,你没有告诉汪梦吧?”

廖海民悻悻一笑,保留了回答。

郁镇山略有不悦:“早年我们约好的,你都忘光了?”

廖海民能伸能缩,他立刻拎起包,站起身,笑呵呵地说:“那个……小郁,你在这儿多陪陪你爸,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郁春明充耳不闻,他也站起身,说道:“郁副厅长,我也有工作,先走了。”

“你等等,”郁镇山不给郁春明溜之大吉的机会,他抬手一指自己床边的那张椅子,然后命令道,“坐这儿来,我有话问你。”

郁春明站着没动。

廖海民推了他一把:“赶紧的,跟你爸多说两句话。”

郁春明仍旧站着没动:“有啥话,现在说就行,我还有事儿,着急回去。”

郁镇山并非不通情达理的人,尤其是躺在病床上,原本该有的威严就先减了一半,他看着郁春明,放缓了语气,问道:“你伤好了吗?”

“好了。”郁春明很冷漠地回答。

郁镇山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大概是那些话实在说不出口,最后只好放弃。

“回去吧,”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注意安全,不要莽撞。”

郁春明目光轻轻一动,随即点了头:“好。”

郁镇山就是这样一个人,训斥下属的时候话很多,该直抒胸臆时,话又很少。

当然,郁春明没兴趣听他悲春伤秋,更不想凑到近前去闻自己最讨厌的消毒水味。既然能走,那就赶紧走,多一眼,郁春明都不想看见他。

回去的一路上,廖海民都在长吁短叹,他是郁镇山的老战友,又是看着郁春明长大的长辈,满脑子装着“家和万事兴”的传统观念,却又一次次地在思想工作上碰壁。

他忍不住说道:“小郁啊,其实你爸他挺关心你的。”

郁春明“嗯”了一声,探身对司机道:“路过林场家属院的时候停一下,我在那里下。”

廖海民又说:“小郁,那个……关尧临走前不是嘱咐你,让你尽量不要离开市分局吗?屋子我都收拾好了,你就跟我……”

郁春明心烦意乱:“廖叔,你媳妇儿不嫌你聒噪吗?”

“啥玩意儿?”廖海民一愣。

郁春明按了按抽痛的额头,往椅背上一靠:“你要是少唠叨两句,没准儿你媳妇儿就不会跟你离婚了。”

“谁说我媳妇儿跟我离婚了?”廖海民大怒,“离婚的是你师父!”

“哦,抱歉,记错了。”郁春明无辜道。

廖海民黑着一张脸,吞了口气,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头倔驴交流,等到了林场职工家属院的楼下,他才憋出一句话来。

“小郁啊,”廖海民闷闷地说,“我跟你爸认识三、四十年了,他的那点事儿,就算是他不说,我也清楚得很。”

“嗯。”郁春明漫不经心地应了句声,准备转身推门下车。

廖海民接着说:“小郁,你可能不知道,你爸的这三个孩子里,只有你,和他年轻的时候最像。”

郁春明一滞,手停在了车门扶把上。

第97章 国界碑(五)

这话到底是真是假,郁春明无从查证,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或许廖海民没说错,毕竟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打着父母辈的烙印,而在郁春明那漫长又痛苦的青春期中,他确实曾真真切切地将郁镇山视作一个可望不可达的目标,他敬仰过这个带他出苦海同时又送他入苦海的长辈,自然,也真情实感地恨过。只是,这些浓烈的感情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平淡而不可查。

时至今日,听到这样的话,郁春明的心底已难以再掀起任何波澜了。

“单位如果有事儿,记得给我打电话。”下车前,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