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1 / 1)

郁镇山自然不会给出解释,他直接说道:“刚刚来之前,王臻在电话里给我汇报了一下你们所的事,你没把实话告诉郁春明,很好。”

关尧不懂这“很好”二字是什么意思。

郁镇山慢悠悠地说:“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回去,而我,不打算让他走了。”

关尧神色一暗,他轻声问道:“厅长,您……不准备让春明走,指的是啥?”

郁镇山扫了关尧一眼,没有给出任何回答:“郁春明是我的儿子,也就是说,不管在哪个地方,他只要还穿一天警服,那就永远都摆脱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可他依旧选择了这条路,所以,他也必须承担后果。”

“后果”是什么?

“当初是他自己考进的松兰市局刑侦支队,当然,有我在,别人不会这么认为,所以只有他辞职,或者离开核心警务系统,泼在他身上和我身上的污水才能彻底擦干净,”郁镇山说道,“我清楚他不愿意,但是他没得选。”

“他有的选,”关尧毫不犹豫地接道,“是厅长您没得选。”

这话令郁镇山眉梢一动。

“郁副厅长,”关尧郑重地叫道,“郁春明之所以会执意留在警队,从头到尾都与您无关。”

郁镇山笑了起来,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面前这个警察:“可能关警官还不知道,郁春明已经答应我了。”

关尧一滞。

所以,郁春明要走?要离开林场派出所?离开扎木儿?离开他?

这是一件大事,一件天大的事,可为什么郁春明从未向他提起过?

郁镇山是领导,领导从不做任何解释,只会布置任务,因此关尧所有的问题都只能埋在心里。

他一脸木然地回答:“我知道了,厅长。”

郁镇山一点头,似乎对关尧很满意,他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你以前是边防52团的兵?”

“对,我是边防52团的兵。”关尧机械地应道。

郁镇山似是笑了笑:“当初你在部队上立功之后,是哪个首长带着你来松兰领奖的?”

关尧迟疑了一下,回答:“是我们合成旅的政委,吕定江。”

“吕定江……”郁镇山抬起了嘴角,“六几年那会,咱们跟毛子干仗,他父亲和我父亲都在虎林前线,后来我父亲牺牲,我就吃他家饭长大。当初你硬要退伍的时候,他第一次来找我,求我办事,说你是他手下最好的兵,让我安排一个决不能亏待了你的工作单位。我看了你的履历,很漂亮……也很熟悉。正好,第二年郁春明研究生毕业,准备报考松兰市局。只是可惜,你那时没来。”

关尧怔了怔。

郁镇山接着说:“我还知道,郁春明和郁欢闹矛盾,一个人离家出走要回扎木儿的时候,你正好来了松兰,你是来找他的。一个站前派出所的警察好心帮你查了江心的户籍信息,在我的要求下,他给你看了江心的死亡证明,把你打发回了扎木儿。关尧,这件事情,算是我的不对。”

领导一般不认错,就算是认错,也往往别有用意,因此关尧直挺挺地站着,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没有,厅长,当时我们都还小……”

“是啊,当时我也年轻。”郁镇山撂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今日他来,没有进屋去看郁春明,或许郁镇山也很清楚,他的便宜儿子并不想见他,毕竟两人横眉冷对了这么多年,彼此之前的龃龉哪里会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开的?郁春明是头倔驴,郁镇山是堂堂厅长,自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低头。

而关尧是个东北老爷们,没有做老娘舅的潜质,他在父子俩之间总是处于一个难以言说的位置明明事情还八字没一撇,但在长辈眼里已然成为了毛脚女婿。

因此关警官也开始自然而然地为郁春明隐瞒了自己即将留在松兰而愤怒,他说不清这愤怒是来源于不想离开这个人,还是气这个人竟然藏着秘密。

晚饭时,郁春明一眼看出了关尧那奇怪的沉默,他瞥了一眼状若未闻的郁欢,问道:“你坐哪趟车回扎木儿?”

关尧拿筷子的手一顿,胡乱应了句:“还没买票呢,等到时候再说。”

“松兰一天只有两趟车发往扎木儿,一趟中午十二点走,一趟早上七点走,要不你坐飞机,一天一班。”郁春明说道。

“再看看吧,还不一定呢。”关尧回答。

郁春明皱起了眉:“马上旅游旺季了,你现在还不买票,到时候……难道要站着回去吗?”

“站着……就站着,也不是没有站过。”关尧擦了擦嘴,“主要是案子的事比较多,没空操心其他的。”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搪塞人,郁春明登时脸一沉,放下了筷子:“关警官这三缄其口的样子,是生怕我跟着你一起回去吗?”

“不是……”关尧敷衍道。

“不是?”郁春明冷眼瞧他,“我就算是跟你回去又能咋样?王臻能把你从警队开了不成吗?”

关尧倒是平静,他答道:“我真没买票,这两天确实忙。”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一开始就不对劲,郁欢冰雪聪明,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知不太妙,于是利索地站起身,挎上新买的小包,又顺手扯了一张餐巾纸:“那个……我先走了,二哥刚发消息让我快点回去,他没带家门钥匙。”

说完,郁欢体贴一笑,快速撤退。

电灯泡走了,郁春明终于忍无可忍,他提声问道:“关尧,你是在躲我吗?”

“躲你?”这话让原本试图保持沉默的人一愣,“我啥时候躲你了?”

“你害怕我。”郁春明直接下了个定论。

关尧实在是身心俱疲,他答道:“我咋会害怕你呢?”

“你害怕我对你的感情。”郁春明坦然地说。

什么感情?关尧心知肚明,但他却讲不出口。

于是郁春明立即更进一步:“你也害怕你对我的感情。”

“我啥都不害怕。”关尧沉了口气。

“那你……”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啥没告诉我,你以后都不再回扎木儿了?”关尧脱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