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好朝他们抱歉笑笑。
他上到二楼,俯身看着楼底,碎花桌布,玻璃小灯,他很认真经营的小饭馆。何家好抬手给陈若渴打电话,说:“渴哥,我想好开什么店了,我还要继续开百好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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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好二十四岁那年,回到小城之后,很快就发现。一个人就像一个种类的鱼,是有属于他的池塘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落叶归根,狐死首丘。他回来之后,就像困守在水里的一尾鱼,再跳出池塘,也已经无法存活。
陪着陈若渴在外拍戏的一个多星期他就发现,陈若渴对在外吃什么,睡哪里都无所谓。但何家好会有很多的习惯,睡觉的时候枕头高度不一样都不舒服。到最后陈若渴说:“那你枕着我睡算了。”
何家好当天下午请人拟了合同带过去找何庆国。彼时何庆国正在吃刘美兰切好的西瓜,看到饭店转让合同的时候,嘴里的西瓜差点扑出来。何家好坐下,说:“转让费我按市场价的一点五倍出给你,承诺饭店不做任何不必要的改动,包括菜系和开分店之类的。饭店转让后,仍旧保留你一部分权益,每年给你分红。”
何庆国和刘美兰都有点发愣。何庆国说:“我凭什么转给你?”
何家好说:“凭我是最适合的人,而且我给的钱多。”
何家好充分了解何庆国,百好饭店就是他的第二个儿子。何庆国实在是有点老了,他不可能没想过之后百好要怎么办。如果何家好不接手,换任何人接手百好都有可能开不下去。何家好确实是最让人放心的人选。
但是何庆国仍旧说:“我说了我不要你再踏进百好。”
何家好耸耸肩,说:“那你好好想想。不过我今天也踏进百好,和副店长说了下,让他看顾店里。另外,我们副店长在和安楚楚谈恋爱。”
何家好把合同放在了床头柜上,自顾自出去了。
陈若渴那天回来,不知道干嘛买了一大束还需要自己醒过的花。何家好还得找水桶醒花,修剪枝叶,再把花插起来。陈若渴也坐在一边,笨手笨脚地剪花枝,他说花是看到路边有老奶奶在卖,她说给喜欢的人带一束花,“我就带了一束。”
何家好笑起来。
一开始几天,何庆国也没什么动静。某天,何家好陪陈若渴去心理咨询的路上,何庆国打电话过来,说:“合同我可以签。”
何庆国那时已经出院回家。他坐在厅堂和何家好说:“但是有一个条件。你在城里就好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喜欢男人,也别带着你哪个男朋友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何家好拿着电话,愣了一会儿,低头苦笑了一声。
第31章 船底星(四)
何家好重新回到了百好看店。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多喜欢做东西,只是很喜欢待在百好的后厨做吃的。特别是客人走光、服务生都下班之后空荡荡的百好。他一个人按开收音机听深夜电台,在后厨继续揉面团。
陈若渴即使在外地做活动,结束了还是会坐飞机赶回来。他推开后厨侧门,摘下口罩,亲一亲何家好的脸颊。电台DJ结束独白,开始放从前的老歌。
他们经常在后厨坐很久,然后再一起慢慢散步回家。最近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阿婆身体不好,被儿子女儿送进了医院看护病房。
他们洗漱好躺到床上,何家好抱住陈若渴的腰,学何庆国阴阳怪气说话:“你以后就别带着你哪个男朋友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笑说:“然后何庆国发现自己惯用的沐浴乳瓶子上印的都是我男朋友。”
他们两个哈哈笑起来。何家好又说:“买饭店,你借我那部分钱我会慢慢还你的。”
陈若渴严肃地说:“那是我给他们的彩礼钱,怎么能还回来。”
何家好一拳锤在他肩上。
他们看着对方笑起来,笑了会又沉默下来。陈若渴凑上去亲何家好,一点一点温柔地亲着他的嘴唇。何家好回应着他。他跨到陈若渴身上,脱掉了自己的上衣,突然说:“陈若渴,我都没听你叫过我哥,我比你大哎。”
【gzh:腐于大大】
陈若渴枕着自己的手,看着一张娃娃脸的何家好,笑说:“才大了三天。”
何家好不满地说:“大三天也是大。”
陈若渴忽然反身把何家好压在了身下,说:“哥哥,明天给我做蜂蜜核桃面包好吗?”
何家好红了脸。陈若渴俯下身亲他的锁骨。陈若渴每次都这样,先要亲咬个遍,弄得何家好很难耐。何家好闭眼睛伸着脖子哼出了声。陈若渴又来堵他的嘴。陈若渴每次进入的时候,何家好会想到“痛苦”这个词有多妙,因为痛的时候,真的会喉咙发苦。他就想陈若渴吻他,吻到变甜了为止。生活中的痛苦也是同样,他需要陈若渴吻他。
第二天,陈若渴走后,何家好回了百好饭店就开始做蜂蜜核桃面包。做多了,陈若渴打包带给剧组的工作人员。
陈若渴把纸袋递给大家,说:“是何家好做的。”
总有几个工作人员兴奋地问:“何家好还来吗?好想他。”
陈若渴就差飞眼刀子过去说:“不准想。”
小城市里的流言定律是半个月,半个月后大家就又去嚼别家的舌根了。何家好出去菜场或者生鲜市场,已经没人再和他问起他和安楚楚的事。但他已经很久不去接何小满放学了。何小满常打视频电话给他,打过来嘴边吃得脏兮兮的,叫着:“爸爸,小满想爸爸。”
何家好觉得鼻酸。他有次捏着手机,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何小满:“小满,爸爸如果喜欢别的叔叔可以吗?”
何小满低头吃着手里的奶酪条,问他:“叔叔喜欢你吗?”
何家好说:“喜欢的。”
何小满举起两只胖乎乎的手高呼了一声,说:“就可以结婚啦!”
何家好笑死了,截屏发给陈若渴看。
陈若渴那部戏结束拍摄后,带着何家好去自己妈妈家吃过一次饭。何家好发现这位妈妈就像陈若渴描述的那样。餐桌上一色的海鲜,但陈若渴其实海鲜过敏。那天的饭他都没能吃多少。
何家好在桌子底下玩着陈若渴的手,在他手心里画圈圈,凑到他耳边说:“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陈若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回去的车上,何家好和陈若渴说,刘美兰就不一样,刘美兰是个控制狂。他记得小时候有次丢了要交给老师的饭费,但不敢回去和刘美兰讲。他没有交饭钱就没有食堂的午餐吃。于是有那么几天,一到午餐时间他就会跑去后操场荡秋千。他把秋千荡好高好高,希望自己能忘掉饥饿。后来刘美兰知道了,替他补交了饭费也骂了他一顿。
何家好重新吃到食堂的午餐,但心里也没有多快乐。
陈若渴伸手揉了揉何家好的脸。他看着行车导航,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幸好我们现在回我们自己的家,吃自己做的饭。”
何家好笑起来,就是说幸好,他们现在有他们两个自己小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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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那几天总是莫名其妙少东西。陈若渴放在衣柜里常穿的运动衫不见了。他问何家好收到了哪里,何家好说自己明明放进衣柜了。过几天,陈若渴收在储物盒里的帽子也少了一顶。他有点郁闷地说:“重新买一份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到底会随手丢在哪里啊?”
何家好也觉得奇怪。他放东西都很有自己的规矩,衣物收下来,该在哪里就会在哪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