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建红恹恹地,感慨着:“没事……时间过得真快。之前,这里很是萧条和破败,门窗破烂、垃圾成堆。我们入学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打扫卫生、清运垃圾。由驻校的工宣队和军宣队组织,我们一连干了几天,才使学校基本恢复了原貌。……”其实不是她的经历,她是第二届,这是第一届学长的经历。
“你失恋了。”李君岚直言道。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卫建红不接她的话头,自顾自的道:“当时,政治活动很多,动辄就集中开会、集中讨论,文化课的时间很少……后来,后来学员只得联名给学校递了意见书……总理对北大和清华的工农兵学员的学习很重视,曾在深夜接见了学员代表……”
卫建红拉着她讲了很多
说一开始学校安排授课的都是‘鸡毛’,那些‘鸡毛’们就连助教都不是,他们自己入学还不过一年甚至半年的,根本达不到做大学老师教师的水平,不到一个月就讲不下去了,学员们纷纷要求换人。校革委只好把一些教学经验丰富的、被下放的教授、讲师叫了回来。
说入校的工农兵学员,年龄大小不一,文化程度参差不齐,学校安排中文系的老师集中给大家上语法课,从基础学起。
一开始在百人的小教室里,后有多达千人来听课,学校干脆安排教师在大礼堂里讲课,教授果然了得,深入浅出的讲解,让学员终身受益。
拉拉杂杂的说了个把小时,最后也没有解释一下为什么来找她呢?谁与谁不熟的吧?去年她还过来威胁过她呢?……李君岚盯着卫建红的背后,只能跺脚回宿舍。
之后一个月里,她时不时过来找她,说一说学校的趣事。后来,卫建红还是跟她解释了下,她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解放军学员,她说第一届学员中有一半是解放军学员,他们过来学习外文。
李君岚八卦兮兮的追问:“你不是有对象了吗?”你的对象不是在厂里吗?
卫建红得了工农兵大学生名额后,厂里私下开始流传着她谈上的的对象是厂长儿子。还说本来那个名额是他的,是上级对走后门十分严厉,甚至有让学员退学的现象,因此才将那个名额让给了卫建红。
卫建红笑了,笑的明艳动人,笑罢,才道:“遇到了自己喜欢的,谈一回也是美好回忆。又不是要嫁给他。”当军嫂可不是她的理想。还有不能说的是,与自己喜欢的在一起,那滋味是不同的,不偿偿肉味,不是吃亏吗?
“所以是你甩了人家?”李君岚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卫建红抛了个媚眼,凉凉来了句:“你以为呢……”他是当兵的,自然而然要回原部队,他是农村兵,家乡一大堆亲戚跟着他出人头地,好回报一二。
“嗯。”当李君岚接受了卫建红移情别恋时,她又来了句:“年底,我要订婚了。”
“真行啊!”李君岚给她竖起大拇指,看来她又与厂长儿子走一起。她也明白卫建红就是向她炫耀来了,知道她不会对外讲。
卫建红带着遗憾的说:“还是当兵的身体好。”
李君岚眉头一跳,在她耳边问:“你睡过了。”
“那当然。”卫建红砸吧砸吧嘴,可惜没有吃到,她又不是处,是想吃来啦,可是对方不同意,最后也不过是吃到对方的嘴,摸了几把胸膛。不过,她是不会说的,她转了话题:“你只有那个老师傅,是不会知道那种滋味的啦?”三十出头的谢中华,在她眼里就是大叔一枚。
“你真污!”李君岚不以为然。
“你还是趁这两年,在这里重新找个根正苗红的吧。”卫建红讲了句心底话。
知道对方是好意,李君岚笑了笑。
等她毕业后,就是1975年,趁机结婚,那是另类的共患难。
214.第十九章()
1973年, 腊月
京城,市委宣传部家属楼,李家
“过年也不能回家,这学不上也罢。小岚什么时候这样辛苦过?”刘母边给小闺女打包吃食, 边嘟囔着。
“小声些, 左右邻居说不定就有人竖着耳朵在偷听呢……”坐在棕色沙发上看《人民日报》的李父瞪了老妻一眼,这是什么时期啊?哪能说真话, 去农场学农那就去吧。
大冬天,哪有多少活啊?更何况‘玉不琢,不成器’。
李君岚穿着一件厚军装,胳膊上搭着一件军大衣, 穿着一双棉靴子从自己房间出来, 手上还拿着一封厚厚的信,招呼了声:“老爸老妈, 时间差不多, 我该走了。”这信不是寄出去的, 她在学校附近租了小房间, 放在那里,谢中华会看到的,重要的不是书信的内容,是里头的票据。
“要不要送你去学校?”李母忧心忡忡。
“老妈,我能行的啦?”李君岚将军大件穿上, 将一红毛大围巾披好, 将行李背上, 笑着搂了搂李母的臂膀,道。
“唉,那边条件不好,没有暖气。”李母嘴上唠叨着。
“学校里还不一样没有。”李君岚撇嘴。就只有她那一幢没有暖气,不过等上一届毕业,明年就可以换去有暖气的宿舍,将没有暖气的留给下一届。
北大第二届工农兵大学生共有一千四百多名,被打散,分到好几个农场,李君岚被分去了京郊,李君岚他们是被几军卡辆拉过去的。
到了地方,二十几个女生挤一个炕上,夜里连翻个身都不成,一开始根本睡不着觉,可是几天之后,便习惯了,站着坐着都能打盹。
同学之中,也有积极分子,她们要求男女平等,要求去干最脏最累的活儿。
结果,李君岚干了十几天掏粪坑的活儿,一下子轻了十来斤,从有点肉感的,一下子变了骨感,堪比模特儿。回到家,李母一见她便开始抹眼泪,被人见了,还只能说人不大舒服,或是沙子吹过了眼睛搪塞过去。
不光光是这个年头,之后的每个寒假、暑假、农忙假,她在学农、学工、学军之间奔波。
从73年一直到75年毕业,李君岚才得以解脱。
有些同学落下了病根,比如说手上脚上的冻疮,一入冬就挠心挠肺的痒;比如说腿脚的风湿,一到下雨天就凉飕飕;还有些女同学得了宫寒,结婚多年依旧未孕。
1975年夏天,北京
李君岚没有走关系,也没有关系可走,去年开始李父李母在单位也是属于靠边站的一批,她被分配回了机械厂,还是之前的岗位,也没有人说她可以涨工资。
她还来不及把心沉淀下来,就有人将她与谢中华的事情贴了大字报。
瞧,落井下石的来了。
当时,李君岚想逃避,想过一走了之,可是也只能是想一想,她不是那么自私的人,她这一走,那棒子落到了李家人身上,她的良心会疼的。
她没有去找谢中华商量一下,也没有回家向父母讨要主意,她去了厂长办公室,敲开了办公室的门,进去就说:“厂长,我要与谢师傅结婚。”
厂长姓肖,还算年轻,不过四十出头的年龄,他的大儿子与卫建红去年刚结婚,他没有吃惊没有说教,只是平常的问:“你想好了?”
“是的。谢师傅身上有很多闪光点,值得我学习。”李君岚信誓旦旦。
“他大你十几岁吧。”肖厂长平静的道。于私,阿华是他师傅的唯一儿子,他是要暗中护着的;于公,谢师傅的技术是旁人无可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