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叫了他的名字,难得,终于不再是“徐总”。“徐总”这个代号,他这些年听了成千上万遍,早已麻木。

“我的家境确实不错。”徐行简摘下眼镜,幽潭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不过,我家跟你想象得不一样。”

“我家不需要一个事事乖顺的小媳妇,我也不需要所谓的贤内助。”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微顿,“我找的是队友。”

“我们彼此平等,这一点并不会因为个人财富高低而改变。”

“还有,沈小姐。”他将手中的眼镜放在桌上,拿起那枚女戒套进她左手无名指,“你的房子你留着,我不差钱。”

又是一番令她意想不到的发言,字字句句情真意切,沈清芷挑不出错处,但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看着手上的戒指,想要摘掉,却被他拦下,“留个纪念。”

“又或者,”他忽而浅笑一声,沉着声说,“当作警示也行。”

沈清芷松开弄戒指的手,长睫轻颤,“所以,你同意我反悔?”

男人嗯了声,脸上恢复一贯的淡漠,“结婚讲究你情我愿,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只是有一件事,希望你不要误会。”

沈清芷微怔,“你说。”

“我昨晚提及你哥的债务,没有要挟你的意思。”他放缓语调,“当时情急,措辞有些唐突,如果因此冒犯到你,我道歉。”

沈清芷没想到他会道歉。

这一刻,她莫名觉得自己像是“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再多理由,再多疑虑,也会被他一锤一锤敲回去。

气氛似乎又回到了昨晚。

她再次动摇,整个人像是被下了蛊,一个劲想答应他。

沈清芷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信念,冲着他笑了下,“没关系。”

话落,两人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

“徐总,我请你……”

“吃饭的事……”

两道声音撞在一块儿,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笑起来。

徐行简先开口:“地方我定?”

沈清芷点头,“嗯。”

-

离开贵宾室下楼,沈清芷跟在徐行简身后,小声道:“如果我说剩下的戒指不要了,经理会不会疯?”

“没事,可以换其他等值商品。”他淡淡地看了眼腕表,“附近有家米其林三星餐厅,你去店里等我。”

他接着报店名和地址,从容不迫:“这边我来善后。”

沈清芷颔首,乖乖拎着包离开,她打开手机地图,跟着导航走,很快找到了徐行简说的那家店。

这是一家藏在繁华街巷中的法式餐厅,外面门头简约小清新,内里装潢走西式古典风,大堂内各种文艺复兴时期的纹饰、绘画元素堆叠,看得她目不暇接。

午市刚开,店里人不多。

沈清芷到临窗的角落就坐,好奇问服务生:“你们店一般提前多久预约?”

服务生拎起水壶,往透明高脚杯里倒水,礼貌回答:“一到两周。”

一到两周?!

也就是说,这是徐行简提前定好的行程,她突然加入,岂不是扰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他怎么想的?

察觉到她的困惑,服务生解释说:“这个位置是我们老板和主厨的专座,平时不对外开放。徐先生是老板的朋友,所以临时安排你们在这儿吃饭。”

说完,服务生给她递菜单:“您先看看菜单,看想吃什么。”

窗帘拉着,餐桌上摆着鲜花和蜡烛,灰紫色鸢尾插在白色古典花瓶中,烛光轻晃,令人分不清此时到底是白天还是夜晚。

沈清芷扫了眼菜单,最便宜的套餐八千八,16道菜,单人份,不含酒水。最贵的两万八,两个人吃一顿得五万六。

余光瞥到手上的戒指,沈清芷咬咬牙,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这时徐行简刚好来了,她把菜单递给他,问他想吃什么。他选了“今日主厨推荐”,她跟他点了一样的。

等餐途中有弦乐四重奏表演,沈清芷支着脑袋听音乐,一脸羡慕地看着小舞台那边的演奏者们。

换曲的空档,从对面飘来一道慵懒散漫的男声,沈清芷没听清,回过神来问徐行简刚刚说了什么。

“你喜欢四重奏?”他问。

“嗯,我特别喜欢提琴手们表演时的投入状态。”她说着眼睛亮起来,登时来了分享欲,“你不觉得很治愈吗?”

徐行简转头去看小舞台,舞台上坐着四个外国人,三男一女,两位男士谢了顶,一位男士留着粗犷的络腮胡,唯独最末那位抱着大提琴的女士形象还算优雅。

他回头,目光紧紧锁在女生明媚娇俏的脸上,意味深长地嗯了声。

台上那几位治愈与否他不清楚,就这么看着她倒是挺令人欢喜的。

舞台上乐曲继续,角落里,菜品一道接一道上桌。在音乐声中,在美妙惬意的环境中,沈清芷渐渐忘掉贵得惊人的价格,心无旁骛享受美食。

吃到最后,餐厅里的客人多了起来。放下餐具,擦完嘴唇,一位穿着白色厨师服的高个子美女走过来,问他们餐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