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青和隐蜂往外面走去,后者笑得很亲切地提醒三人组:“人是特意留的活口,你们到时候带去悬壶派,就说是费了千心万苦才从我们手下保住他性命,到时候说不定能换来一大笔酬谢哦。”

苏意致:“……怪不好意思的。”

笼中的苏留白缓缓地抬起眼皮,注视着自己先前从未放在心上的这个分支堂弟。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苏意致时的情形,当时他需要一株最新鲜的药材,便亲自去了药田挑拣。

长老们领着他去,同门殷切地站在他身边提醒别让药田弄脏了脚,而当时瘦小得和药材丛差不多高的苏意致就躲在药田角落,悄悄地背着手中的药材大全。

那会儿有个师姐委婉地说苏意致天赋极佳,那株最好的药材都是他种出来的,想要替他求得修行的机会。

然而已被暗定为少宗主的苏留白却目不斜视径自走向苏意致种出的那株药材前,利落地将其采下。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那不起眼的孩子,淡淡道:“悬壶派从来不缺天才。”

而如今,两人的位置互换,居高临下的人却变成了苏意致。

正这样想着,苏意致却坐到了他面前。

苏意致紧皱眉头看着前面已经变成了废人的苏留白,盯了半天逐渐出神,最后叹口气费解问:“我说,你干这些事是为什么呢?现在好了,后悔了吧?”

他原本也没想要答案,然而苏留白却动了动嘴唇,声音极低沉地回答了。

“我从未后悔。”

这句道出,苏留白似乎寻回了一些力气,再次坐直了一些。

他神情淡漠道:“人生来便是万物之长,天道之下,主宰众生,为何要和那些低鄙的牲畜之流同享资源?人生而分等,草木为兽类而啮,人猎鸟兽为食,古往今来,凡俗也好修界也罢,皆视之为常,你们食肉可曾后悔?我自然也不会后悔。”

苏留白拍了拍袍角的灰尘,然而没了灵力的他再也弄不干净了。

他声音飘忽:“人族想要复兴,重现飞升盛景,总要有无畏之士付出点血的代价,终有一日后人会知晓我才是对的。”

苏意致张大嘴,启南风握紧了拳头,两人皆被这人可怕的言论惊住了。

他们飞快地短促了看了俞幼悠一眼,有点担心她会被这番可怕的物种歧视言论给气到。

苏意致脸气得通红,挽袖预备理论:“简直是疯了,你知不知道”

“老二。”俞幼悠淡淡地打断了苏意致的话。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笼中的苏留白,语气不冷不热道:“咱们又不是他的爹娘师长,没必要浪费力气教他怎么做人。”

苏意致怔了怔,最后拧着眉闭上嘴了。

“而且他怕是活不长了。”俞幼悠扫了底下的困徒一眼,神情很冷,没有怜悯。

启南风有点吃惊:“咦?先前两位师兄被击碎了灵脉不也尚好吗?他怎么……”

俞幼悠对灵力的掌控要超出另外两人,她用灵力一探就知道了。

“苏留白长年浸淫于灵毒之中,先前身有修为自然可以压制无损,但是现在只是凡人,又受了重伤,原本微不足道的那些灵毒对于他来说便成了致命的毒了。”

苏留白一动不动地坐在笼中,并没有因为俞幼悠的话有所波动。

启南风皱眉:“这真是自食恶果!”

苏意致张了张嘴,而后起身不再看苏留白,低声道:“我听父亲说过,悬壶派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

悬壶济世救天下,这句被无数医修奉做毕生追求的话语,才是一开始悬壶派的立派宗旨。

语罢,苏意致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启南风看了一眼,匆匆对俞幼悠道:“我去宽慰下老二。”

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了俞幼悠和苏留白。

她垂眸看了眼笼中的人,却没有跟着离去,而是突然开口:“你方才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一副为了人族死不足惜的样子,其实……你现在怕得要死对吧?”

苏留白默不出声地抬起头,与那个看似无害的少女对上眼。

俞幼悠蹲下来,笑了笑:“真正的毒修是不会忘记给自己备好解药的,所以我很好奇为何你身上的毒会蔓延得这么快,而且还控制得这么好,刚好能让你吊着一口命,让大家都觉得你马上就要没了,对你失去警惕,偏偏又一直没死。”

苏留白没有回答,然而隐在绿袍中的手却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发出了想要营养液的声音嗷呜嗷呜!

第96章 苏留白,死(一更) [VIP]

隔着铁笼, 苏留白的视线与俞幼悠的视线交汇。

良久之后,终究还是苏留白先垂下了眼,避开俞幼悠的审视。

“悬壶派一直都是人族排头名的医修宗门, 丹鼎宗擅炼药, 回春门擅针术, 灵药谷擅植药,我当初很好奇为何悬壶派是擅毒, 后来问了苏老二,才听闻你们先辈最擅长的是治愈各种内伤, 心魔神识乃至灵脉……都能治愈。”

“这样一想,也难怪你不怕了, 毕竟你就算是成了半死不活的废人,只需要活着回到悬壶派,他们自然会将你的灵脉治愈。即便有妖族施压,大不了改头换面顶掉苏家其他人的名字,便能继续当你的悬壶派天骄。”

说到这里,方才一直无波无澜的苏留白身子越来越僵硬, 气息亦是错乱了几分。

“不过你的妄测罢了, 纵使这般,妖族都留了我性命, 你难道敢”

俞幼悠并不想听他谈什么利弊权衡,直接打断他的话:“我丹鼎宗两位师兄灵脉被废,曲师姐和东境道友们重伤,是出自你手对吧?”

“妖族冰雪高原上覆没无数部落的异兽潮, 是拜你所赐对吧?”

“妖皇本来只是重伤, 后面却失去神智, 也是你的功劳, 对吧?”

苏留白靠在囚笼边上,呼吸有点急促:“你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