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五官极深,一眼看去,像是冰雪雕成的人,清俊逼人。此刻那双平日冷冽的眼睛闭着,睫毛浓长,在雪白晨光里落下一小片影子,唇色淡,却不显冷,仿佛带着一点藏在深处的温热。
她一时看得出神。
她心口轻轻发热,伸手去摸他的鬓发,指尖刚碰到,他便动了动。
他真是好看啊,哪怕睡着都不让人移开眼。
她凑近了些,盯着他半开的唇看了一会儿,忽然忍不住,轻轻凑过去,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
刚要退开,手腕却被人一把扣住。
墨九睁开眼,眸中像还藏着梦未散尽的雾气,却在望见她时,笑意慢慢清晰。
“胆子大了,嗯?”他声音低哑。
方羽心瞪着眼,一脸无辜,“我只是看看你睡着的样子好看。”
他盯着她看了一瞬,忽而翻身将她圈在怀里,鼻尖轻轻蹭了蹭她发梢,“看得够不够?不够再看会儿。”
她忍不住笑出来。
他也笑,声音哑哑的,带着清晨特有的低音磁性,搂着她半个身子都不愿松开。
她窝在他怀里,脸贴着他心口,听着他跳动平稳的心跳。
他半撑着身体,温柔地覆了上来。
他的吻带着一点刚醒来的懒意,不似平日的凶狠,只是安静地、一遍遍贴着她的唇,像是吻够了才甘心起来。
方羽心轻声笑了笑,推了推他胸膛,“我要起身了。”
他低低应了声,却依旧不肯松手。直到她挣得急了些,他才终于放开,将她重新裹进锦被里,含糊地嘱咐,“别着凉。”
她披衣起身,走到铜镜前梳洗。
案上搁着昨夜用过的物什,一支玉簪、一方丝帕、一盏洗面的小瓷盂,被她随手摆在案几上。
她原本只是取水净面,不经意一瞥,却忽然顿住了动作。
那几样物什,竟在案上刚好摆出一个歪斜的三角形,玉簪在上,丝帕在左,瓷盂在右,距离不远不近。
她盯着那三角形的摆设怔了片刻,回神后动作慢了半拍,方才低头洗了把脸,擦干水珠,才转身走回床边。
墨九已经半坐起身,倚着床头看她,发未束,衣襟微敞,眸色却清醒,显然早已察觉她方才那片刻出神。
她走到他身侧,在他身边坐下,沉默了须臾,忽然轻声道,“我想起来了……蛊寨密室里,那幅石壁上的阵图。”
墨九看她一眼,没出声,静静听着。
“一个圣,一个血,一个祭。”她声音微哑,像是反复在心里推敲过的句子,此刻才说出口。
“祭是你,送入阵中献祭的人。”
他眉梢轻动,却未打断她。
“血,应该是血衣教,可以是血衣姥姥,也可以是其他吸功之人。”
“但……圣是谁?”
她低声呢喃,目光落在他胸前却没聚焦,像是透过他在看更远的地方。
“他们不知道阿沐的存在。阿沐的母亲,圣女也没消息,或许已经死了,那么那一个圣,还在阵中……是空着的吗?”
她看向他,眼中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迟疑与不安,“一个三角,三个点,不能缺。若血与祭都已有人选,那这个圣,是谁来补?”
她声音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们是不是……一直都忽略了这一点?”
他眉目微沉,嗓音低得像从胸腔里挤出,“若圣女已死,他们又不知阿沐存在,那就意味着,他们早已另寻了一个圣。”
方羽心怔在原地,胸腔里像有某种力量在缓慢膨胀,隐隐约约,她感觉那答案近在咫尺,却始终浮不出水面。
“……我记得,”她轻声道,眉间蹙起一丝困惑,“阿沐回忆自己梦的时候说过,那些人说,圣女还有一个孩子。”
墨九微一侧头,眼神倏然一沉。
“圣女的……另一个孩子?”
她点头,声音发紧,仿佛越说越寒,“若阿沐是其中之一……那另一个呢?我们从没想过,阿沐不是独生。”
他沉声问道,“你怀疑谁?”
她怔了怔,嘴唇微张,却没立刻说话。
心头有什么悄然浮出,她却一时说不出口。只觉寒意一点点从脊背蔓延,连指尖都微微发凉。
方羽心听着他的话,心跳却一下一下,似是要撞破胸腔。
她忽然像是被某个念头猛然击中,怔在原地,半晌才喃喃出声,“我忽然记起一件事……”
她转向他,眼神里夹杂着难以置信与一种逐渐浮现的震惊,“当时阿沐告诉我,她偷偷跑去找顾洺宁。”
墨九微动眉心,没出声,静等她说下去。
“她能进得去,因为,顾洺宁告诉她,自己能用虫子迷晕守卫三分钟。”
她的声音愈发轻了,像在回忆当时阿沐那带着骄傲和甜味的语调。
她慢慢抬起眼,看向他,目光变得凌厉,“你记得你的守卫用的是什么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