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担心朝中的迂腐老臣会以嫡子才是正统之名,上奏去动摇父皇本就已经有些迟疑的心,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若是能悄无声息地灭掉卫璟这个心病,于皇城中的任何一个皇子而言,都是能令他们放心地多活几年的存在。

“长公主殿下亲自给小主人熬的药膳。”

戏命的手仿佛不怕火烫似的,他直接从卧房中的炉上端起了仍在沸腾的砂锅,放在卫璟面前,“对你的眼睛恢复有好处。”

半年前,卫璟被混进侯府的侍从下了毒后,眼睛便突然盲了一段时间,再能看见事物时,却不再和寻常的习武之人那般眼力非凡。

但让卫璟感到心安的是,有戏命帮他治疗,并且最近几日逐渐地有所好转,就算想要恢复成正常的状态也是指日可待。

“小主人,你真的不打算将事实尽数告知长公主殿下吗?”

戏命实在不忍继续欺骗浮阳长公主。

在他看来,长公主殿下对待卫璟已和亲生母亲一样毫无差别,若是仍旧瞒着她不予告知,日后得知真相时,恐怕难免会让她黯然神伤。

然而卫璟有自己的考量:“姑母性格冲动,若是知道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可以参与夺嫡,她便是连皇城也是敢闯的,我不能让她涉险。”

“那……就权且这样吧,”戏命心道言之有理,但转念一想,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只得委屈长公主殿下了。”

卫璟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瓷盅,认真交待道:“戏命,你帮我去后山的银曲湖边看看,我误伤的那个死士,身体可有大碍。”

他始终有些惦记那个被他打到吐血的小死士。

光是回想起那单薄身影伏在雪地里昏厥过去的样子,卫璟便觉得十分内疚。

“好……”

戏命刚要应允下来,外面却突然传来卫十六前来通报的声音,“戏命大人,长公主殿下有请。”

早在听见卫十六衣袂翻飞的响动声时,卫璟便已经回身卧倒在了床上,只用眼神与戏命进行交流。

他身体无虞的事情,目前只有戏命一人知晓内情,绝不可被其他人获悉。

负责清沐阁安全的影卫,也只是在戏命的安排下,被分散在清沐阁院外的各处,既能够将来袭的刺客反扑入瓮,又不影响卫璟在寂寞之余偷偷溜之大吉。

“小主人好好休息,我去去便来。”

“若他伤得严重,定要带他去看大夫。”卫璟不放心地叮嘱道。

戏命正俯身给卫璟掖被子,用布料摩挲的声音遮去卫璟低哑的声线:“好。”

旋即转身离去。

待完成了浮阳长公主吩咐的事情后,戏命来到后山查看情况时,已是黎明时分。

银曲湖边的雪地上,只剩下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并无受伤之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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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跑了还不派人去找?!”

正当达奚夫人还处在震惊中无法回神的间歇,马车已经驶回到了忠勇侯府的门口。

陈管家面露难色,似是要急得哭出来了:“已经派亲卫去寻了,可是三小姐似乎早有准备,根本找不到啊……更何况,发生了这种事情,小人并不敢声张,唯恐闹到上面去,被圣上知道……”

马车站定,达奚夫人连侍女的搀扶都不用,直接撑着轿厢壁跳下了马车。

她来不及整理头上有些凌乱的发髻,便直接朝着达奚慈平日里所住的淑兰院快步跑去。

陈管家跟在后头儿跑:“夫人当心啊,夫人您慢着点儿……”

达奚夫人在淑兰院内反反复复地找了好几遍,终无所获。

她急得连气都喘不匀:“下个月便是婚期了,她却在这个时候甩下这烂摊子,莫不是想要整座忠勇侯府替她陪葬?!”

抗旨、欺君,饶是忠勇侯在北境有着天大的功劳,单凭府中小小内眷敢如此公然藐视皇家威权,也是会株连九族的。

淑兰院中的侍女们早已跪成一排,瑟瑟发抖地等待着当家主母的滔天怒火。

然而达奚夫人在这边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陈管家却突然安静下来,站在一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达奚夫人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吩咐道:“陈全,你现在带人……”

话虽如此,但达奚夫人知道按照达奚慈的谨慎性子,只要出逃,便不会被人抓住踪迹,因此即便现在带成百上千的府兵出去寻她,也是徒劳无功的事情。

陈管家打断了达奚夫人的话:“夫人……小人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达奚夫人厉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卖什么关子!有什么话便说!”

“夫人恕罪,”陈管家急忙道歉,继而接着说道,“今日我在镇南侯府外面等夫人出来的时候……”

即便是自己看到的真实场景,陈管家对达奚夫人复述的时候,也难免还是有些不自信。

毕竟谁又有谁会相信,区区一个侯府护卫,竟会和忠勇侯府的三小姐生得一模一样。

说出去简直是令人发笑,也不会有人相信。

陈管家顿了顿,在达奚夫人生出不耐烦的情绪之前,紧忙说道:“碰见了一个镇南侯府的护卫,瞧着架势,倒像是那传闻中的暗桩。”

“你说这些做什么?”达奚夫人不解道。

陈管家看得出自家主母已经处在发怒的边缘了,因此他越发惶恐,但还是选择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小人以为,若是能向镇南侯府将那暗桩讨要过来,说是……呃,算作给三小姐的聘礼,此事便好解决了。”

果然,达奚夫人听完,立刻怒斥他道:“胡扯!你知道那镇南侯府的暗桩有多值钱吗?岂会随意赠送于人?!”

意识到自己放错了重点,她清了清嗓子,又道,“况且,阿慈已经跑了,现在竟还敢去要聘礼,是想要罪加一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