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魏柏言忍了很久,才没有冲进去把人扶起来。

他记得第一次看到叶劭吃海鲜吃到吐的时候,他慌张得上蹿下跳,又是烧热水又是递胃药,还亲自下厨给叶劭煮粥喝。叶劭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笑他是个傻大个。可是时隔不过两年,两个人只隔了一堵墙,那个人那么辛苦,可是自己却连扶那个人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魏柏言在这个时候,是真的后悔把叶劭带到这家饭店来了。

过了很久之后,叶劭才从厕所里出来。他扶着墙,走过去洗手台,认认真真地洗了把脸才出去。等他走出厕所,却发现魏柏言居然在厕所门口等他,他有点讶异地道,“你还在?”

魏柏言蹙眉,没有说什么,把人拽上了车。

第四章

魏柏言说:“你家在哪?”

叶劭一屁股坐在魏柏言那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车上时,好像想起来自己曾经坐在厕所地板上过,脸色立即难看了起来,如坐针毡。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擦了擦被自己弄脏的皮质坐垫,一边说:“不……你不用送我。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去的。”

魏柏言冷冷地道:“趁我还没有后悔,给我报你家地址。”

叶劭却点点头,对他抱歉一样鞠了个躬,说:“谢谢,但是真的不用了。”

说完,叶劭果真就去扒拉车把,开门走了。

魏柏言火冒三丈,叶劭开门的没有一点犹豫,杀得他个措手不及,他连锁门的机会都没有。他猛地伸手把半个身子都探出车外的叶劭拽了回来。被拽回来的瞬间,叶劭的眼里有错愕,瞪大着眼睛看着魏柏言,魏柏言看着这张纯良无辜的脸咬牙切齿,心里暗想这人真是能分分钟挑起自己的怒火,却立马锁上了车门,说,“你非得惹我生气,是不是?”

叶劭愣了愣,说:“柏言,你真的不用勉强送我。刚刚来的时候我看过了,过了马路就有公交车站,我可以坐公交回去。”

魏柏言觉得好笑:“马路对面?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怎么走到马路对面?”

叶劭说:“我现在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我可以照顾我自己的,你不用担心。”

叶劭字字诚恳,甚至带有一种莫名的抗拒,是真的不需要魏柏言操心了。魏柏言气得不打一处来,感觉自己这次真的是热脸贴人冷屁股了,他心下痛恨着,冷笑道:“我担心你?你可真会自作多情。”

叶劭皱了皱眉头:“柏言……”

魏柏言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捏着叶劭的手腕,而且越捏越紧。他松开了叶劭的手,手腕上赫然是一道红圈。魏柏言恶狠狠地说:“你闭嘴!”

魏柏言雷厉风行地发动了车。

发动了车后,魏柏言还打开了暖气。对于顺手打开的暖气的这个动作,魏柏言在意识到之后已经晚了。他内心暗骂自己手贱,但是他用余光悄悄观察了一下叶劭,叶劭没有对此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叶劭对魏柏言蛮不讲理的行为弄得有点措手不及,眉头轻轻皱着,好像还在纠结于要不要魏柏言送他回去的问题,但是车开了之后,他终于放弃了挣扎,有些笨拙地去系上了安全带。

过了半晌,叶劭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我家在C区32街。”

魏柏言没有听过这个街名,只知道C区是B市的旧城区。他把手机扔给叶劭,让叶劭帮他输入导航。叶劭有些犹豫,脸色微微发白,但是还是听话地输入了地址。

夜渐渐深了。

路上的车辆少了起来,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两人在机械的导航声中各怀心思,一个人专心开车,一个人扭头看着窗外。车外灯红酒绿,霓虹灯映得车内五彩斑斓。一路上,叶劭和魏柏言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跟着导航精准无误的指示,魏柏言开到了C区。随着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他们可以眼见地看到窗外闪过的景色越来越破旧,随处都可以见到脏兮兮的涂鸦墙、阴森恐怖的烂尾楼、堆满垃圾的废墟,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明显磕了药了的瘾君子在街头一晃而过。不知道是哪个没品的人在街边撒了泼尿,隐隐约约可以闻到空气里刺鼻的骚味。

这里仿佛是被城市膨胀发展而被遗忘的角落,窝囊地藏在繁华的阴影下,整个身躯都在黑夜里都像一个畸形的妖怪。

魏柏言有些怀疑自己开错了地方,但是叶劭却没有提醒他停下来,开着开着,魏柏言刚想要问叶劭到底有没有去错地方时,车子来到了一带看起来像是有三十年房龄的残旧楼梯房处,导航尽职尽责地用机械的声音报了声:“已到达目的地。”

魏柏言熄了火,扭头对叶劭说:“你住在这种地方?”

叶劭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魏柏言语调上扬,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嘲讽,说:“真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什么样的人就该住在什么地方。”

魏柏言看到叶劭低着头,身体僵了僵,神情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尴尬。

但是过了半晌,叶劭什么都没有反驳。他解开安全带,拿上他破旧的皮质斜挎包,以他最快的速度拉开了车门。和今天笨拙的样子比起来,他的动作快得跟兔子一样,利落得很,好像生怕再让魏柏言窥探到他生活的秘密,叶劭说:“嗯,谢谢,那我先走了。”

“砰”地一声轻响,车门关上了。

看着叶劭消失在小区的转角处时,魏柏言犹豫了一下,下了车,跟了上去。

魏柏言也不知道自己跟上去想做什么,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魏柏言怕叶劭发现自己,把以前在警队跟踪犯人的技巧都用了起来,叶劭虽在警队里练过反跟踪的技巧,但不知道是身体原因,还是疏于练习,他没有发现魏柏言在悄悄地跟着他。

叶劭走得很慢,他的腿脚不方便,胃又不太舒服,走路的速度跟龟爬似的。他右手摁着胃,一瘸一拐地在小区里绕了几个弯,终于在一栋楼停了下来。正当魏柏言以为叶劭住在那栋破旧的楼时,没想到叶劭只是取了信箱里的信,然后径直走向旧楼旁边半地下的门。

那个地下室看上去格局不大,而且只有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通气口,连窗户都说不上,整个设计跟监狱差不多。看上去不是一个能住人的地方。

魏柏言还不愿相信叶劭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时,叶劭却哆哆嗦嗦地去摸钥匙,然后开了门。

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透过那个小小的通气口,显得孤独又可怜。

魏柏言看着这一幕,喉咙干涩得要命。

正当叶劭准备关门的时候,刚刚叶劭去取信的那栋破楼的铁闸门开了,一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那男人一头地中海,中年虚胖,穿着绿色的大棉袄,操着不正宗的口音,吼着一大破锣嗓地喊:“肥佬!”

叶劭应道:“房东。”

房东说:“你这么晚才回来干什么?你不知道今天要交房租吗?”

叶劭说:“今天我和朋友一起吃饭。”

房东觉得好笑:“嗨,你有朋友?那不错嘛,你那么安静,我还以为你是自闭症呢。”

叶劭没有理会房东的嘲讽,他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看起来薄薄的信封。房东当着叶劭的面拆了开来。里面有五百块的现金。那现金有些旧,很多折痕,角落都卷了起来,但还是被很好地整理到了一起。房东点清了数,说,“我过段时间得回老家,回来的时间不确定。这样,你明天或者后天把下个月的房租付了,或者等我回来再一口气付两个月的租,加上利息,怎么样?你选吧。”

叶劭皱了皱眉:“我没有那么多钱。”

房东无所谓地说:“那你爱租不租吧。”

这很明显就是不公平的交易,但是房东吃定了叶劭告不了他,叶劭没有靠山,这里又山高皇帝远,他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