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一个胖乎乎的孩子举起了手,叶劭点头,示意他发言。

那孩子流着鼻涕,也不站起来,声音亮如洪钟,“老师,你为什么那么胖呀?”

全班哄堂大笑。有些孩子夸张得笑得前仰后合,还有的不放过任何一个捣乱课堂的机会,配合地拿着铁皮文具盒在桌子上敲,整个教室吵得震天响,好似一个关了一群猴子的动物园。

叶劭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讲台上,佝偻着身子,窝在一团厚重的衣服里,仿佛是一个用来娱乐这些孩子们的小丑。

恍惚间,魏柏言回想起曾经和那个人在休息时间一起打篮球的样子,那个人健康又活泼,在球场上如鱼得水,脚底生风,几个漂亮地走位,就是一个漂亮的扣篮,扣篮时滴落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在训练场上时,他穿着警服,戴着防噪耳塞,单眯着眼,专注地看着场上的靶子,一声枪响,百步穿杨。

而此时此刻,底下的孩童天真无知地嘲笑着他,笑他是个没用的胖子。

魏柏言狠狠地遏制住自己内心翻滚的愤怒,拳头捏得死紧。

叶劭听到那小胖子的提问,没有恼怒,只是笑着化解了尴尬,“那是因为老师见到你很开心呀,你想想,弥勒佛是不是也是胖胖的?”

孩子们笑得更厉害了。

下了课后,孩子们都累坏了,一个个冲上去要家长们抱抱。家长们赶忙拿着暖水壶和一些糕点,伺候着自家的祖宗。女老师从讲台旁边拿出小红花,给孩子们一人一个小红花。祖宗们拿了小红花,乐得睁不开眼,牵着家长们的手,起驾回宫了。

叶劭从半途坐下来后,就没站起来过,下了课后,也只是礼貌地和家长们点点头,打个招呼。等孩子们都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他才整个人放松下来,但显然已经累着了。

叶劭闭上眼睛,轻轻地揉捏着鼻梁,眼睛下面一片青黑色。

“叶劭。”

叶劭睁开眼来,一双黑皮鞋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抬起头,看到了自己曾经熟悉的脸,那张面孔因为愤怒而有点微微扭曲,但显然被他的主人刻意遏制了下来。

叶劭如鲠在喉,在此刻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再遇到魏柏言。当魏柏言出现在这间破旧的教室门口时,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个曾经愣头愣脑的人似乎成长了许多。他一身西装革履,戴着不菲的名牌手表,鞋子一尘不染,应该过得挺好,至少要比他好。

这是叶劭看到魏柏言的第一眼,产生的想法。

叶劭从来没有过自卑的情绪,但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第一次有了自己比人低一等的感觉。因为喜欢,所以在意,在意自己的身材,在意自己的容貌,在意自己的经济实力。意识到自己如此在意那个人之后,叶劭心里只有苦笑。

在那件事情之后,叶劭以为自己早已放下,以为自己可以重新开始。但是再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叶劭就知道自己错了。

世界真的是太小了。

叶劭压下自己内心纷乱的情绪,表面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淡淡地笑了笑说,“好久不见。”

正在此时,那个女老师带着最后一个留在教室里的孩子过来,那孩子扑过来抱了抱叶劭,手里的玩具隔着厚重的衣服都扎得叶劭的腰有点生疼,那男孩子大声说,“肖老师再见!”

叶劭点点头,“嗯,再见,回家小心点。”

男孩子挥了挥手里的玩具,蹦蹦跳跳地和自己的妈妈走了。

魏柏言一字一句地重复道,“肖老师?”

叶劭苦笑道,“一言难尽。”

魏柏言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要把叶劭的身上盯出个洞来。那一个小小的讲台,愣是让魏柏言制造出一种恐怖的压迫感来,任人看了都觉得呼吸困难。

叶劭知道魏柏言在想什么,也明白魏柏言对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叶劭承受着魏柏言的眼神投递过来的压力,讨好道,“我们换个地方聊,好吗?”

过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魏柏言才终于站直了身子,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冷声道,“你和我一起走。”

魏柏言转身往门口走去,这里就只有一个出口,他也不怕叶劭会跳窗跑掉。

叶劭看着魏筱筱乖乖地抱着书包,匆匆忙忙地跟上魏柏言。叶劭叹了口气,把桌上的暖水瓶和药塞进自己的老式皮质斜挎包里,也跟魏筱筱姑娘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了魏柏言后面。

第三章

碍于车上有个孩子,上了车后,魏柏言和叶劭默契地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冬天天气寒冷,体感温度差不多要降到了五度,魏柏言和魏筱筱穿得暖和,倒没觉得什么。叶劭裹得跟个粽子一样,手脚却冷得跟冰块一样。叶劭不好意思让魏柏言开暖气,只是将自己缩得更紧了一些,牙关都颤抖了起来。

魏柏言开着车,没有注意到叶劭的异样。等将表妹送回了家,停稳车后,他不经意瞥过去一眼,叶劭的脸早就冻得惨白一片了。

魏柏言气得不打一处来,“你冷怎么不说?你是哑巴?”

说完了之后他把暖气打了开来。

叶劭感觉到车里暖和了起来,车窗升起了雾气。他的身体也渐渐没那么冷了。

“谢谢。”

叶劭道了声谢,但是魏柏言侧过脸,没有理他。

下班高峰期到了,车潮人涌,路上塞得厉害。天渐渐黑了,月光晦暗,街灯一盏接着一盏从车头闪过。

两个人最终在一家街边的日料店停了下来。

日料店装潢颇有复古风范,看得出来设计师很有品味,整体都以古时简洁的风格装修,木质的榻榻米,随处可见的纸灯笼,走廊还有一座小拱桥,拱桥下有水,载着一盏盏莲花灯。

魏柏言要了一间包间。

日料店里有暖气,整个包厢都暖烘烘的。魏柏言一进包厢,就把外套脱了下来。魏柏言却始终穿着大衣,笨拙地坐了下来。

在进入日料店的时候,魏柏言一直在观察着叶劭。叶劭一直低眉顺眼,跟在自己的后面,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好像进入这家店理所当然一般。

大多数人爱吃海鲜,但是叶劭却怕吃腥食,海鲜和刺身他是碰也不会碰。两个人在交往的时候,因为一次偶然,叶劭不得不吃下一条鱼,结果事后便被恶心得大吐特吐,魏柏言才知道叶劭闻不得那腥臭味,吃了生肉也会让肠胃不舒服。自打魏柏言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他便记在心里,没有让叶劭再碰过海鲜。

现在进了这家店,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怎么回事。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其实只要叶劭坦白地提出来说换一家店,魏柏言就会带他走。但是从头到尾,叶劭都没有任何异议,一句反抗的话都没说过。

魏柏言看着叶劭这样逆来顺受的样子,胸口就有点闷。